燕三郎嗯了一声:“听说涂家外街上原本有一条青石,放了多少年都是给人歇脚用的,老太太也坐在那里开骂;这样骂了几天,涂家把石条搬走了,希望她没地方坐就不来了。”
“是极是极,有这回事!”风二爷连连点头,“哪知道这老婆子第二天就自带板凳过来,变本加厉骂了三个时辰。”
说到这里,两人都是莞尔一笑。
靳老太认定儿子是被涂家所害,又找不到证据告不了官。她申不了冤也定要出了这口气,于是天天拣人最多的时候,站在涂家正大门外的十字街上叉腰大骂。
最宝贝的儿子已经死了,靳家老太生无可恋,并且也是无所畏惧了。
涂家当然不想吃这样的亏。
她要是再年轻二三十岁,涂家肯定二话不说就使人拖下去揍一顿。可是靳家老太年纪大了,万一有了闪失……因此涂家总管也只敢派人架她离开,靳家老太自个儿还能溜达回去接着开骂。
这样骂过了一天又一天,涂家在春明城也彻底出名了,连市井孩童都无不知晓。罗应亭就在泯庐开过涂云山的玩笑,说他家门比过年还要热闹。
涂云山再好的涵养,那时也快绷不住脸色。
实在是,丢人丢大发了。
若是在家乡木丝砻,涂家至少有一百种办法让靳家老太闭上嘴。可是在春明城,这里还不算是自家地盘,还不能肆无忌惮。并且涂家初来乍到就树大招风,明里暗里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住,靳家老太只要有个三长两短,谁都会往他们身上联想。
那种恶名,他们不想背。
所以直到这次事件发生之前,连千岁都替涂家憋屈,想不出涂家赶走这块狗皮膏药的好办法
:“靳家老太太要加油啊!”给涂家多刷点知名度,毕竟黑红也是红啊。
“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官署都出动了。”
官方出面,那就不是涂家循私仇了,至少明面儿上不是。燕三郎和千岁都觉好奇,不知涂家是如何办到的。
“根源还是出在靳大少身上。”
死了好些天的人了,还能兴风作浪?燕三郎目光游移,和趴在边上的白猫对了一眼。
风二爷抿了一小块绿豆糕,再喝茶润喉:“靳大少死后入葬顺利,但在他坟边倒毙的动物越来越多,起先只是雀鸟,后来听说连野狗都死在那里,还是六七头。他葬的地方离官道不远,有人看见了就去报官。”
“一回两回就算了,后面有人报说秃鹫也死掉的时候,官署终于坐不住了,差人掘坟看个究竟。这一挖之下——”风二爷啧啧两声,“靳大少才死了几天哪,居然就腐得不像样子,连棺木都烂了。”
“腐烂了,这种天气?”燕三郎奇道,“现在可是滴水成冰。”什么东西放在户外不会被冻得硬梆梆?
“就是这么反常。”风二爷搓了搓手,“官署赶紧叫来仵作验尸,结果一验之下就说可能是疫疾!”
燕三郎脸色微变:“疫疾?是肆虐千食国的疫疾吗?”
“仵作也不是千食国人,不敢确定,于是请了刑家和涂家来看。”哪怕知道这包间的私密性很好,风二爷也是下意识压低了音量,“两家都认定,靳大少感染的,就是死人无数的疫疾!”
燕三郎微抽了一口凉气。
第235章 你头一天认识我?(加更)
疫疾终于在南方出现了吗?
“昨天晚上,给靳大少验尸的仵作回家之后就病倒了。这种疫病都是人际传染,官署立刻就下令,将靳大少生前接触过的人都隔离起来。”风二爷摇头道,“所以不止是靳家人,连赌坊都有七八人被抓进去了,据说暂时安置在城东郊的农庄,去年洪水过后,那里几乎没人住了。”
燕三郎想了想,问出了重点:“不是说,染疫三天内就会有症状吗?靳大少都死了十天,他家人要是被传染,现在早该生病才是。”
“在涂家找到解法之前,疫疾一直是中人必死,但就算面对面也未必一定就中。”风二爷知道的内幕多,“再有一则,涂家认为天寒气燥,疫疾潜伏期也会相应延长,未必严守三日之限。所以将靳家人都隔离起来长久观察,才是有备无患。现在上至靳家老太,下至扫地的仆妇,都被关去城东郊的农庄了。”
燕三郎点头道:“也即是说,靳家老太不能再去涂家门口骂街了。”
“对,不能了。”哪怕说起事态严峻,风二爷也忍不住一笑,“并且她现在也不能骂得理直气壮。靳大少很可能是死于疫疾,跟涂家无关。”
燕三郎奇道:“为何上一次仵作验尸都没验出问题来?”靳大少刚从河里被捞出时,家人就请过仵作了,当时并没有查出这种问题。
“据千食国人说,这病初期藏在肺里,藏得很深,除非全剖开来一点一点细细察看,否则其他手段也检测不出。”
燕三郎更奇怪了:“如果只是初期,为何靳大少就死了?”
“或许他自己也发现染疫,怕了,又或者不想传染给娘亲,干脆投河而亡。”风二爷直接摊手:“人死不能答疑,小少爷,你为难我也无用啊。”
燕三郎讪讪一笑。和千岁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提问很容易就变得尖锐。
他也被她感染了啊。
“你跟我说这些,不怕外传出去?”无论任何时候,疫情的出现都会动摇人心,正常情况下官署应该会先封锁消息才对。风二爷这么坦荡荡说出来,不怕走漏了风声被官家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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