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她到死也不会忘记——
二管事。
虽是深夜,但今天的月亮圆又大,遍洒清辉;地面的积雪反射天上的月光,到处都是亮堂堂地。
也正因如此,尤娘子才能发现二管事衣裳鼓起,仿佛怀里揣着个东西。他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快步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因职权之便,他的马车比其他下人所乘的都大一号,只夫妻俩住。帘布是蓝白相间的条纹,厚实又挡风。
营地内外,都有卫兵来回巡逻。
或许是太紧张,又或许是光线昏暗,二管事并未留意到正前方的雪地里埋着一截细而短的竹竿。卫兵刚刚走远,他就被绊倒了,脚下一个踉跄,怀里的东西就叭嗒一声掉在地面。
借着明亮的月光,尤二娘一下就看清了那件物事:
是一只手!
有掌心、有五指,是人类的手。
尤娘子大惊之下兀自记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这才没有放声尖叫。
二管事从哪里剁了一只手来?
在尤娘子注目下,这个瘦小的男人飞快弯腰,拣起断手重新揣好,一脚把那根绊倒他的竹竿踢断,一边举目四顾,眼里透出狼一样的光。
他往这里看过来了!尤娘子赶紧缩首,免得与他四目相对。
那只断手从哪里来?半夜三更地,二管事偷偷摸摸抓它回来做什么?
他是不是暗地里偷偷杀人了?
尤娘子缩在角落,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很想大喊:我不听我不听。
但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絮絮低语,说着二管事不是好人,说他行踪诡秘,必然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尤娘子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唯恐二管事往这里来。
她心里好像隐约明白,自己窥见了不得的事,万一被二管事发现,他会灭口!
好在这可怕的一幕始终没有发生。
又等了好一会儿,外面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安静得如同坟墓。尤娘子咽了下口水,重新揭起了车帘一角,往外看去。
外面空无一人,二管事也不见了,蓝白相间的车帘布轻晃,显然他的车刚刚有人上去了。
尤娘子长长舒了一口气,没被发现,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过疑问还是在她脑海里深深地扎了根。
二管事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只断手到底有什么秘密,和姚府的这次长途跋涉有关吗?
顶着大雪进山的车队、不知疲倦在前方扫雪开路的吞雪兽,现在连她讨厌的人都变得陌生又有秘密了。
尤娘子收回目光,正想放下帘子补个觉,余光一扫,竟和另一双眼睛对上了!
这双眼睛很小,又阴冷、又孤戾,直勾勾瞪着她,像是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双方相距还不到半尺!
这人就潜在她车窗底下,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最关键的是,她分明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