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人们闻声赶到时,三个追兵和我的叔叔都已断了气,父亲被众人抬回了村子,当天夜里便去了。”
后面的事情,槿荣在记忆中也有些模糊的印象。
她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对哥哥的态度并不是很好。虽谈不上克扣吃穿,但面上始终不冷不热的。
“母亲是个善良坚强的人。”裴松回忆着那个陪伴他年岁最长的长辈。“我晓得,她并不想迁怒于我,但很多事情都是下意识的。换做是我,也不能做得更好。”
提到母亲,裴松的语气浸了温柔:“一见到这个外来的孩子,便会想起重伤不治的爱人、夫君与孩子的父亲。这种痛苦,常人如何能承受?”
“也因此,她一度想要把我送到别人家去。”
“那为什么没送呢?”槿荣问道。
裴松站起身,大手终于抚上了槿荣细软的头发,揉了揉,温柔地解答:“因为你。”
“母亲很了不起。她担起了村里的大事小事,抚育年幼的你。但渐渐地,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几年,不放心你。这才留下了我,与你作伴。”
槿荣懵懂地点了点头。她还记得印象里那个美丽、劳累而衰弱的母亲。
原来母亲是因为放不下自己,所以认裴松为义子的吗?
裴松由裴母养大,耳濡目染,继承了裴母的善良和分寸。
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只掩去了最关键的一节。
三岁看到老。年幼的槿荣亲眼目睹父亲一身是血地被抬回来,而后母亲也整日沉疴病痛。没多少日子,昔日灵秀聪慧的小粉团便愈发呆痴,除了关心母亲的身体外,万事不理。
槿荣的痴傻明显到,连刚来桃花村不足一月的小裴松都察觉到了。村人们更是叹息连连,一时暗潮汹涌。
爱女如此,裴母心痛万分之际,更为忧心两桩事情。
其一,她怕自己撒手人寰之后,槿荣无处可依。一个父母双亡的痴傻姑娘,余生会是怎样,裴母想都不敢去想。
其二,桃花村看似隐居避世,然内忧外患仍不可掉以轻心。数百年来皆是裴氏一族的直亲后人担任村长掌控大事,待她去后,槿荣不能理事,村中必生大变。
愁眉不展之时,裴母注意到了家中低顺恭勤的裴松,当时还叫王炽。
他五岁开蒙,年纪虽小却已识文断字,见识更是远胜普通村人。
何况,他无处可去,裴家对他有救命之恩!
裴母捏了捏身旁女儿柔软的小手,美目望向屋外自发学着生火做饭的可怜孩子,轻轻叹了口气。
裴松还记得那日。母亲唤他过来,问他是否愿意做裴家的孩子?
他说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