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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鹤谣在现世的时候,喜欢去绍兴的酒厂直接买坛子装的糟泥,就那么放着。放了整整一年,她才启坛,又手工吊糟,吊了七天得了一坛澄澈的琥珀色糟卤汁。

夏日里用来糟些毛豆赠送给客人,满堂都是嗦毛豆的声音。

直至几位熟客血书求她别送了,一小碟根本不够吃,反倒激得馋虫在五脏庙里横冲直撞,直接卖吧我们买五斤。她就又糟了些冬瓜、黄豆芽、豆腐干之类的清淡素菜,做成拼盘上了菜谱。

现在做冷盘为时过早,却可以做些热菜,糟溜、糟炒、糟扒、糟煎、糟煨……

她在现世时,之所以要买回糟泥自己存放,是因为在高速的流水线生产模式下,很难买到陈年的酒糟。便干脆用最笨、却也最保险的办法,自己付出这时间成本,保证酒糟有足够的时间再次发酵,等着它们越陈越香,越陈越醇。

可是这个问题,她在这里去趟酒窖就迎刃而解了,轻轻松松抱回一坛三年陈的米酒糟。

她将酒糟捏散,混上忻乐楼酿的上好仙醪酒,再将混合物倒进一个非常细密的布袋子,吊在桶里。

剩下的事情已非人力能及,只能耐心地等着——等着酒和酒糟小心地互相试探,害羞地互相接触,一滴滴渗出澄清的糟卤汁。

“你把这个桶看好。”她和阿虎说:“别让脏东西掉进去。”

“真的要吊十来天啊,鹤厨娘?”他之前见府里厨娘做糟卤,都是酒和酒糟混合第二天就滤出的汁子用的。

关鹤谣看着那大袋子点点头,估摸着是这个时间,“吊糟急不得。你说的那种汁子也能用,只是绝没有吊糟来的味道好。”

吊糟吊糟,就贵在这个“吊”字上。

确实是要费些功夫的,可得出的成品绝对值得这些功夫。经历了充分再次发酵和氧化的汁子,口味醇厚绵长,有一股子时光赋予的柔软灵气。

她觉得只有这样的糟卤,才配得上赵珩先生说的“慢慢浸润出来的”,宛如一件老瓷器,“火”气全消,所以味道醇厚。而只浸了一天的糟卤,酒香更浓郁,却有些浮于表面,便和“醉”没什么大区别,仍有炝出来的火气(2)。

“咱们用的糟和酒都是清爽味道,放些冰糖就好,不放别的香料了,做原汁原味的。”否则放些桂花、茴香、白豆蔻之类都不错。

“白米酒吊的便叫‘白糟’,适合糟鱼虾、禽鸟之类淡色的食物,做糟蛋也好。”

糟卤汁子一滴一滴坠落,很是魔性。她正和阿虎扒着桶看,忽觉有人拍她肩膀。

来人是李监局。

她富态的圆脸满是笑意,“我听说你明日要告假,提前给你送些寒食的零嘴儿。”

关鹤谣不知她这是自掏腰包,还是像之前的酥油鲍螺一般借花献佛。但人家身为监局,敢这样大大方方来送,可见这点程度的腐.败不算什么。

关鹤谣当即诚惶诚恐收下了,说等她初四来回礼,李监局便挂着比来时更灿烂的笑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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