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透过生理性的泪水,看向旁边呼呼大睡的人。
还好没醒。
否则就是没醉也要打他了,说他浪费药钱,说当时就不该从父母手里把他买来。
又不是我自己想生病的。
又不是我自己想被卖的。
拢一把身上四面透风的小袄,萧五扭头出了船舱。
霎时间,细雨如银针一般扎上他的脸,他却终于觉出了几分自在痛快。
怀清湾本就是秦淮河最偏僻河段之一,在这样一个深秋雨夜,更是没有什么人迹。
远处岸上铺面、人家均已歇下,唯有靠岸的河面上睡着几艘小船。星星点点嘶哑的炉火,反倒比全然的漆黑更渗人。
萧五却不害怕。
除了每日风霜雨雪变换着天气,这些景物一成不变,他早已经看腻。
可今夜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他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催促着,时不时往黑黢黢的河岸看去。
最后干脆坐在船头,耐心地凝望。
我是不是发烧了?他想。
否则怎么觉得心中有团火苗一般,带的头昏脑涨?
真生病就麻烦了。
最近一直下雨,阿伯清闲的时候多,他便没有机会捉了鱼偷偷去卖钱。
他叹一口气,不堪重负的喉管又被激得低声咳起来。再抬头,却见远处有两个模糊的人影,正朝这边踉踉跄跄走来。
人影由远及近,靠着绝佳的视力和直觉,萧五看出那是两位娘子。一个身形高挑,披着沉绿色斗篷,另一个则矮一些,披着黑色斗篷。
“大娘子,雨好像越来越大了,怕是无人愿意摆渡呀。”
“承子巷很近的,会有人愿意的,会有的。”绿斗篷娘子语气焦灼,似在说服对方,也在说服自己,“到了那里就有人接应我们了。”
她径自下了斑驳台阶往这边走来,另一个只能跟上她。
既无星月,也少灯火,两人摸着黑,互相扶着前行。
萧五没忍住又咳嗽一声,将那两人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坐在船头。
绿斗篷娘子马上快步走来,急切问道:“小郎君,这是你家的船吗?有人驾船吗?”
萧五没回答,只抬起眼睛打量她们。
她们不仅披着斗篷,戴着兜帽,脸上还围着面巾,教人看不出长相。
那些衣料皆好看又厚实,在暗夜中闪着幽幽亮光。
有钱人家的娘子,怎么会在这样的雨夜匆忙外出?
萧五忽然觉得心惊,心头那团火又在灼烧,烧得他浑身疼。
绿斗篷娘子怀中抱着一个大包裹,萧五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其吸引。
看着看着,他不知为何就感到焦躁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