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插科打诨的轻快语气,赵铭见怪不怪。只是想起那股火气恐怕没有机会发出去了,正想最后再刺几句——
却是赵锦先变了脸。
“就算是他伤的你,又如何呢?”
赵铭震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是以清楚地看见嬉闹的光从这个弟弟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和今日天色一般的暗沉幽光。
“大哥说的对。松澜现在是爹爹亲封的统领官,是百姓交口称赞的大英雄,谁会在乎他之前无意伤过什么人?”
赵铭哑口无言。
“大哥,你瞧那边。”
下意识顺着他的手,赵铭看到了待漏院。
那是皇子和朝臣们清晨等候上朝的地方。
“志于院壁的《待漏院记》,小弟每每读来,每每感叹,‘一国之政,万人之命’啊,这样想着,上殿那几步路便如履薄冰。”
赵铭拧着眉看他,这小子居然与他高谈起国事来了?
“小弟虽不敢说终日为兆民未安、四夷未附而忧心忡忡,却更不敢终日只顾着旧仇未复,旧恩未报这般私心滔滔。”
赵铭面色渐渐铁青,原来还是指桑骂槐。
赵锦只是咧嘴一笑。
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整日带笑的可亲皇子,前提是将他此时越来越肃杀的语气忽略不计。
“大哥的伤……还是忘了罢,总想着反倒落下病根,以后阴天下雨的疼。”
迈步往前,他再不欲与赵铭并肩,只留下话往后飘来——
“还有河北那茬事,大哥也是明哲保身为宜,让那几位清净清净,最后过个好年。”
“赵锦!你——”
身后似有赵铭怒喝传来,赵锦却并未回头,只背着手悠然前行。
北风猎猎,将他的衣角和思绪一同翻搅。
赵励不算暴君,赵铭虽卖弄权术、党同伐异,但因为太蠢了,也不够格算个奸臣。
他们只是平庸。
可是在这个节点,庸君庸臣可能比暴君奸臣更可怕。
无毁无誉,无波无澜,无能无知,他们居然就要这样,浪费积攒了三百年的盛世华光。
估计赵铭已看不见他,赵锦赶忙停止装逼,使劲搓搓手,揣进大氅。
背着手是挺潇洒,可惜太冻手。
他很怕冷。
毕竟每次重生都在秋天,就算他小心翼翼地试错,真真正正地“疲于奔命”,逃过了暮秋的萧索,也难逃寒冬的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