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是不是还得让宫人给你加床毯子,添只枕头?”
方啼霜眼睛微亮,很同意地朝他一笑:“也不是不成。”
裴野也笑了笑,而后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快起开——都念了多久的书了,字还写成这样,一点也不害臊。”
方啼霜把那叠宣纸一收,然后往桌上的奏章底下压了压,开始胡说八道:“我写得好着呢,夫子都夸我的字写得大气。”
说完他很好奇地摸了摸陛下冕冠前头坠着的冕旒:“陛下,你这冠帽重不重呀?”
眼下堂内再没有旁人,每当两人独处的时候,方啼霜就总喜欢把那些他本就没太放在心上的规矩礼数通通往后一丢。
不过近来他倒像是懂事了一些,也不和从前那般黏糊地同裴野亲近了。
“有点,”裴野说着就要解冠,见他那副好奇模样,便随口问道,“你戴不戴?”
方啼霜这会儿倒知规矩了,冲他笑道:“我不戴,一会儿叫人瞧见,又该传我坏话了。”
“传你什么坏话?”裴野问。
方啼霜想了想,而后随口瞎说道:“唔……兴许会谣传说我有造反之心,亦或是用妖言蛊惑了陛下,要做祸国殃民的大坏事了。”
皇帝轻笑了一声,抽出绢帕去擦他脸颊上蹭上的几点浅淡的墨迹,而后才又问他:“你知道什么叫祸国殃民?”
“我怎么不知道,夫子上课时都与我们说过……”方啼霜稍稍低下脑袋,很顺从地让他擦。
他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拂了一把陛下的冕旒玩。
那五色冕旒被他这一下闹得纷纷相撞,垂坠着摇晃了起来,方啼霜垂目看着陛下藏在旒后的那张脸,竟然忍不住发起了呆。
裴野觉察到他的异样,忽而便一抬眼,轻飘飘地对上了他朦胧的视线:“想什么呢?”
方啼霜顿时吓了一跳,有些欲盖弥彰道:“没……没想什么呢,这破珠子晃得我眼晕。”
他顿了顿,紧接着又道:“陛下,不如我给你画幅丹青吧?”
他这些年画了不少画,可却独独没舍得为裴野绘过一幅丹青,皇帝为此还曾央过他几回,可不管陛下怎么说,方啼霜却都不肯替他画。
“今儿怎么忽然想起要给孤画丹青了?”裴野问他,话里带了点气,“旁人央求你几句,你便都愿意给画,独独孤问你讨时,你却死活也不肯动手。”
方啼霜朝他憨憨一笑,随口扯道:“陛下可冤枉霜儿了,霜儿就是想留到陛下加冠这日,再给陛下画呢。”
他藏在心里没说的是,从前他其实私底下偷偷给裴野画过好几幅丹青,可却总觉得不称意,又觉着自己画技不精,怕把他的陛下给画丑了、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