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无妨,”裴野淡淡然道,“此计只是拖延之策,寇党的命数也快尽了。”
第七十八章“你难道不恨她么?”
方啼霜磨了裴野很久,陛下这才答应了让他阿兄出宫省亲的事。
“这事儿和谁也不许说,”裴野面色肃然道,“若让旁的宫人知晓了,开了这样的先例,往后便人人都要闹着回家省亲了。”
方啼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拉着陛下的手摇摇晃晃,又对着他千恩万谢:“这道理我知道的,阿兄肯定也知道,他是顶稳重的一个人……这回是赠他弱冠的贺礼,咱们进宫都十年啦,他若再不回去看看,舅舅舅母恐怕都要老了。”
“也只许这一日,宫禁之前要赶回来,否则是要罚的。”裴野很冷淡地说。
方啼霜把半张脸颊都贴在他手臂上,随口应道:“知道啦知道啦,阿兄又不是我,他最重规矩了。”
“你倒也知道,”裴野明夸暗讽道,“孤还以为你心里敞亮亮,什么也装不下呢。”
方啼霜一边笑着,一边轻飘飘地捶了捶他的手臂,捶完了还要嘴甜撒娇道:“你最好了嘛,既然陛下应允了这事儿,那我就三日都不惹祸,都听陛下的话。”
裴野根本不信他的,这小孩儿回回有事求他,回回都这样说,可最后该抵赖的还是要抵赖,一点也没个君子的模样。
省亲那日,方啼霜悄悄地将他的阿兄送上了轿,而后又从自己这些年卖画的积蓄里凑了满满一荷包的银锭塞到他手里:“阿兄替我带回去。”
小轿里的曹四郎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收:“这……我要怎么说?”
“阿兄那样聪明,”方啼霜说,“就随口编一句,就说是这几年里谁谁谁赏的,你攒着没花,拿回去给小阿姊做嫁妆。”
“可这银子你攒了那样久……”
方啼霜有些不高兴了:“舅舅舅母不是也供养了我与阿娘那样久吗?我心里都记着呢,我阿娘还在时,咱们家里日子过得那般捉襟见肘,阿舅那样一个要面子的人,还不是为着我阿娘四处借钱买药?”
曹四郎还是不肯收,默了半晌,他才轻声问:“你难道不恨她么?”
方啼霜怔了怔,有些茫然地看向他的阿兄。
“家里那样多的孩子,她却偏将你我二人送进了宫,阿娘背着阿爷做的主,却差点儿让你丢了一条命,”曹四郎微微低下眼,没敢看方啼霜脸上的表情,“若无此机缘,你如今或许已是一缕亡魂、一个残人,她不是你亲娘,你怎么能不恨呢?”
他心思敏感,这么多年以来,心里一直无时无刻不记挂着此事,亦因张氏的所作所为,心中对这个小弟有愧,所以他憋了这么些年,也一直没敢这样问他。
方啼霜没应声,却忽然也钻进了那顶小轿里,对着他阿兄的胸口就是一下,他对身边人一向温顺乖巧,只有对付裴野时,才有这样粗手粗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