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开口之后,易鹤野开始勉强能与外界交流了。医院立刻安排心理辅导进行跟踪,见缝插针地帮他治疗。
大概三天之后,易鹤野终于肯下地走路了。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伤了,脑机接口也基本修复完毕,只是因为卧床时间太久,让他觉得连行走都变得如此陌生。
那天下午,他在机器护工的搀扶下,勉勉强强走到了医院的走廊里,他本意想出去透透气,却看见走廊里来来回回被家属搀扶着行走的病患——
他们每个人都有人照顾陪伴,有的是父母,有的是丈夫和妻子,还有几对同性|伴侣。他们每个人都在病痛的折磨中面露苦色,却又因为身边人的陪伴而显得并不孤单。
易鹤野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自己那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对医院的排斥和恐惧再一次蔓延开来。
这一回,他没有想着妈妈缺席的那一次住院,他满脑子都是那只曾经在医院里逗他开心的小羊。
曾经不善于外露情绪的他,直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这一段时间的心理康复再一次前功尽弃。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磨了很久,易鹤野终于承受不住医院带给他的心理压力,提前选择了出院。
事实上,他的心理状态远没有达到出院的标准,但是他浑水摸鱼通过了医生的测试——
这套测与。熙。彖。对。读。嘉。试理论上和情感测试机理相同,就像简云闲说的那样,只要弄明白考官和医生想要什么样的答案,通过测试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打包收拾好行李之后,他没有等李局来接,一个人骑车赶回了d区的家里。
这一次,家里再没有人帮忙偷偷打扫,没有智能机器的家里已经蒙了灰。
易鹤野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家里收拾干净,简单的劳动使他稍稍恢复了些许精力,他顺势坐到了电脑前。
这段时间,医生怕他情绪受干扰,没收了他的手机、手环,甚至给他的脑机芯片短暂安上了屏蔽仪,让他彻彻底底从网络世界中隔绝了出来,这段时间,他也习惯了每天闷在痛苦中,甚至没想过要去跟进一下信息,了解一下事情的后续。
他看着应声亮起的电脑屏幕,有些紧张——他知道他肯定会看到让他不好受的东西,但他也清楚,就算此时逃避,日后也是不得不面对的。
电脑打开,桌面显示出来的一瞬间,易鹤野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他是个没有什么生活情调的人,壁纸用的都是系统默认,文件图片也零零散散撒在桌面上,此时满满一屏幕没来得及归类的文件密密麻麻,却空出来一小块儿空白来。
这是自己特意为小羊空出来的位置,这家伙每次都喜欢趴在这个地方看自己,他怕图标挡住小羊的脸,就干脆给他腾出来一个活动圈。
现在开机,再也没有那个会跟自己聊天的桌面宠物,易鹤野伸手想把那个空缺填上,但手指划过去的时候,还是颤抖地缩了回来。
那一块留着,就似乎还能有些念想,一旦填上了,好像就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消失了一般。
易鹤野知道这么骗自己没有意义,但他控制不住,现在的他还需要一些幻想麻痹自己。
他揉了揉眼睛,点进网页。兴许是事情已经过了太久,热度消散得差不多了,网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讨论sheep的事情,热搜最顶端的是一些不认识的明星八卦,看起来一片安宁祥和。
易鹤野又抱着侥幸心理再次点开羊吱甘露的论坛,发现网页也早已经因为违反法律相关规定被彻底封禁了,那些曾经活跃的粉丝们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自己七级的高级咩咩马甲号也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
大约是刚才情绪已经地震过了一次,再看到这些的时候,易鹤野已经有些麻木了。他果断关掉了打不开的网址,用搜索引擎去找事情刚发生不久时的新闻动态。
点进去的一瞬间,易鹤野的脑子还是经历了一场长久的空白。
他们翻越过墙壁的当天,舆论原本都集中在a区所谓的“真相”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折,最后所有人的口径都统一开始讨伐起了sheep。
原本一场轰轰烈烈的翻墙行动,最后变成了对于sheep的大讨伐,好在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结果也自然是不负众望。
诚然,探寻a区和击毙sheep两件事情,存在着绝对的因果关系,但易鹤野看着这骤然变化的舆论风向,只觉得强烈的怪异。
他忍着阅读困难的烦躁,顺着那些讨论找到了这场舆论的转折点——
一个不知名的账号发布了一个分析贴,详细列举了关于sheep涉及重案的“罪证”,并声称,这段时间让人忧心忡忡的lost lamb毒品事件、issac娱乐公司涉嫌人口拐卖事件,幕后黑手都是sheep。
这样带节奏的帖子遍地都是,但这一篇却因为提出了很多案件的真实细节,本网友认定为案件知情人,甚至是官方下场引导舆论。
所以,sheep的“罪行”一瞬间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再然后就是民怨沸腾,民间对上层疯狂施压,网安顺势出动全部力量对sheep的防御网进行突围,易鹤野里应外合,顺利将犯人当场击毙。
也怪不得简云闲一定要让自己开枪,他一定是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躲不过去了。
易鹤野看着页面上血淋淋的文字,居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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