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看了看手里的馒头,站起来打开门道:“打飞了?”
张庆看见他,悠然道:“是啊,这两天道院人仰马翻,不过既然没人报案,京兆府自然不会管的。”
张庆大多数时候,是和各种案子、线索、事故现场联系在一起的,这样的人说话一般非常严谨又贴合实际,叶三了然地看他一眼,知道道院的一些人,是真的被打到飞起来了。
张庆踏出一只脚,探头看了看院子,这才走进来道:“你的师弟还没醒?”
叶三慢慢咬了一口馒头,盯着他看了一眼,张庆笑了笑道:“不要误会,我并没有监视你,只不过厨房桌子上的碗筷只有一副,所以才问问。”
清晨的阳光很柔软,叶三眯起眼睛看看他,然后去大堂里拿了一个小木板凳过来。
张庆坐在凳子上,平静道:“来和你谈一谈当初的交易。既然你已经赢得了清谈会的头名,想来不用多久就能获得教谕的传承,我们的交易也可以进行下去了。”
叶三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张庆坐在小小的木板凳里,忽然开口道:“陛下并不喜欢清虚宗。”
叶三抬起一根手指,示意自己并不想听,“陛下的喜好,你记着就行,不用告诉我。”
张庆点点头,却继续道:“自大翊立国以来,天下道观林立,他们坐拥良田房产,却免征徭役赋税。如今天下修士日益繁多,凡我大翊子民皆信奉清虚二字,极北荒地的汉人不知道年号,却知道清虚宗的掌门传到了哪一代。如此聚结民心一呼百应,陛下自然很不高兴的。”
叶三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宛如被扯上贼船,“我并不是很想明白这些东西,能不能讲重点?”
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尤其是和那位陛下有关的事情。
才听了几句话,他就很想把张庆一脚踹出去,再洗一洗耳朵。
张庆看了看他,点头道:“你几次三番差点死在清虚宗手底下,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的交易应该会很愉快。”
叶三沉吟了一会儿,道:“虽然我几次差点死在清虚宗的手下,但这并不代表我想做陛下的狗。还是先谈一谈交易的内容吧,我想看看你的筹码和要求。”
张庆悠悠站起来,笑道:“近年昭武胡人屡屡叩关犯境,陛下希望你在获得教谕传承之后,随军前往西北,兼大翊铁骑之利与清虚阵法之威,永绝胡人南下之心。”
看着叶三忽然僵住的脸色,张庆咳嗽一声说道:“你要去西北血瀚海,陛下想要西北的太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当初曾经答应过你,作为交易,会给你魔宗的一些情报……”
叶三忽然截口道:“不够。”
张庆似笑非笑地看着叶三,说道:“你可以帮陛下平定西北,杜小将军也可以帮你杀上血瀚海,这还不够吗?”
叶三神情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我要关于魔宗所有的情报,所有的。包括他们的功法、习惯、血瀚海的地形。”
张庆微微挑眉,道:“这很难,你是在狮子大开口。魔宗情报事关军机,不可能全部交给你;至于魔宗功法,清虚宗千年除魔,那些功法早就在大翊绝迹了。”
叶三摇头道:“如果没记错,我将是第一个随军出征的修士。我有必须去血瀚海的理由,你们也需要足够的力量来威慑胡人与魔宗,既然是相互利用,就不要讨价还价了。”
张庆点了点头,在院子里背着手走了几圈,问道:“你知道答应这项交易意味着什么吗?”
叶三点了点头,说道:“意味着我要去打仗,直到西北彻底平定下来。”
张庆停下脚步,站在门边说道:“那么,待你学完所有阵法之后,请前往西北面见杜小将军,他会给你安排相应的军职和身份。”
叶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的确被张庆的价码拿捏得死死的。
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然后几步跨上了楼梯。
但是无论如何,他要去魔宗,他要找一些人报仇。
所以叶三坐在云清边上,开始思考很多东西。
“我承认答应得太快又来不及细想,但是我确实很想去西北。”
“我以前还去过兵营,想去当兵混口饭吃,结果被军老爷们一脚踹出来了。”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啊,”叶三想了想,“我还没怎么修炼就去打仗,怎么所有的事情都跑到我头上。”
“他们喊不动清虚宗的教谕,就想来利用我,口头上的承诺其实算不得什么数,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临时变卦……”
他在床边喋喋不休,云清的眉毛动了动,然后很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叶三在身边叽叽咕咕。云清的眼睛很黑而亮,却有一种和少年身份并不相符的宁静感,所以大部分时间,只要他睁着眼睛,就会显露出一种温和而沉静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他实在躺了很久,所以他一时并不想说话,又或者是因为他躺了很久,所以很想听一听叶三的声音。
总之,他就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静静地听了很久。
然而他总不可能一直躺下去,叶三也不可能一直忽略掉他睁开的眼睛。
于是云清决定先开口提醒他,他的声音在叶三停顿的间隙,在房间里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