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坐在凳子上,等一会儿才道:“走不走?”
叶三摇了摇头,道:“逃不了。”
他一边说,一边披上干净的上衣,然后将头发擦得更干一些,道:“你上楼待着,家里衣服也没那么多能扔,再扔就没得穿了。”
云清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屋外作响的雨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被发觉的冰冷神色。
因为这场大雨来得太过突然,姚闻道在雨伞下也被浇湿了半个身子,他从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回同仁坊,然后看见了屋檐下一串湿漉漉的血迹。
那串血迹从门边一直蔓延到石阶上,更远一些的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而一直被结界覆盖的大门,却微微敞开一条缝隙。
姚闻道一瞬间如坠冰窟,他一把丢下手里的伞,直接冲进了门内。
门内的场景和往常一样,花木扶疏、绿树葱茏,大雨浇灌在小池塘上,掀起一阵如烟的雨幕。
他穿过长廊,穿过花木,穿过绿植,然后看见了老人。
老人坐在轮椅上,坐在大雨边,坐在屋檐下。
姚闻道神情恍惚地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他整张脸都惨白得泛出铁青色。
老人的衣服是湿的,曾经那些无法靠近他身体的雨丝,将他的衣物和那张白熊皮的毯子,全部染湿了。
姚闻道猛地跪在地上,头狠狠砸在潮湿的石砖上。
他看出了一个令人肝胆碎裂的事实。
教谕大人,惨死于敌人的袭击下。
教谕大人,至死没有得到平安和喜乐。
三声钟鸣在同仁坊响起,然后顺着某种结界,来到了道院的三层红楼。
紧接着,红楼上那座巨大的铜钟,爆发出无数声悲凉而雄阔的钟声。
响彻了整个上京城。
道院里,无数修士从屋内走出来。
大学官走在雨幕中,然后缓缓跪在地上。
他的手放在石砖上,无数个修士的手也放在石砖上。
那些晨钟暮鼓打开无数经卷的手,在盛夏的一场暴雨中,如无数白色莲花盛开。
大学官缓缓持起双手,然后极慢地低下头。
他的身后,修士们的道袍被雨水尽数染湿,沉重地坠在地面。
无论掌门大人与教谕大人有什么龃龉,都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需要考量的。
更何况,他们都是教谕大人的学生。
更何况……以教谕大人之尊,岂可死于一场雨夜的谋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