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顿时手忙脚乱,那些泪水在风里很快就冻成了冰,他伸出手想将安多的眼泪擦一擦,那些泪水在手上变成了冰渣。
他越擦,姑娘哭得越厉害,云清脸色微窘,道歉道:“我错了,你不要哭了。”
他虽然道歉,可丝毫没有认错的神情,安多看着他一张平静微窘的脸,憋着气说道:“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啊……”
云清想了想,用衣袖将她的脸擦干净,认真说道:“告诉他,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和以前一样……哥哥坐在帐篷里……”
云清笑了笑,指了指东南方向,说道:“告诉他,让他想起来,让他被整个清虚宗追杀,让他被困在血瀚海里,到死都不能踏出一步吗?”
安多听着他的话,整个脸憋得通红,她泪眼婆娑看着云清,摇头道:“但是他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
“可是我在意的,安多。”云清看着安多,微笑说道:“我见过当年的他,知道他当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那样的人,不能一辈子被困在血瀚海,到死都走不出去。”
“我想让他光明磊落地站在这方天底下,想让整个天下都看看他的模样,我不敢将他带回来,让他和我这么过一辈子。”
“安多,这是我仅有的一点私心。”
卷发的姑娘慢慢停止了哭泣,云清看着她,牵着她的手往血瀚海深处走。
周围的风很大,越往血瀚海中心走,风雪越盛,所以哪怕是魔宗的人,平常也不会往这里来。
两个人顶着风雪,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来。看着风暴中心的旋涡,云清慢慢伸出手,白色的灵光积聚在指尖,渐渐朝四处漫溢。
安多有些不安地看着云清,问道:“哥哥,这里……念力太深了。”
云清点了点头,说道:“千年之前,魔宗嫡系被一道清字大符镇压在血瀚海,清字大符本就是清字大阵的前身,与其说是符文的力量,不如说是一道隔绝外物的结界阵法。”
看着安多仰起的脸,云清笑了笑,解释道:“清字大阵乃是清虚宗秘传不出的法宝,现存的两道清字大阵,一道形成了黑森林,一道形成了血瀚海。”
“如果一定要解释,其实可以说……清字大阵,本就是创造另一个世界的阵法。草原上本不该生出这样寒冷的冰川,想来阵法解除之后,这里的冰山也该化了。”
安多眨了眨眼睛,说道:“冰雪化了,大家就可以在这里安家了。”
云清想了想,摇头说道:“这里不够好,安多,你们要往东边去,走过栾阔海子,绕过唐峰雪山,最后去云中。”
安多面对着有些陌生的地名,疑惑问道:“云中……为什么要去云中?那里是大翊的地方,那些军队还在云中……开荒种地!我想带大家去草原,他们可以放羊,可以养牛,可以骑马,可以躺在帐篷前晒太阳。”
“可是云中比较安全啊。”云清耐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昭武的反心越来越大,蛮王又死在我的手上,只怕过不了几日,昭武的军队就要往血瀚海来。”
“他们来不了的。普通人的军队很难跨过那道冰川,他们的运送粮草的马匹会被冻死,走不过来的。”
“可是他们有靠山啊,”云清牵着安多的手,两个人慢慢往回走,“他们会带着几辆马车和很多骑兵,沿途吞并掉小部落,然后打进血瀚海,血瀚海的信众逃不出去,他们借助清虚宗的力量走进结界,到时候,血瀚海只怕真的变成一片血海。”
安多愣愣地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去云中,一起去云中就好了。”
学瀚海里的帐篷被很快收拢起来,大部分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几位祭祀大人传来了掌教最新的指示,他们说,一直往东边走,去云中。
相比去云中这件事,他们更在乎另一件事,被困在血瀚海里的人,怎么走出这道结界?
祭祀大人们微笑着不再说话,人们就在雪地里欢呼起来,半空中的冷风吹散雪花,也吹散了阴云。一丝天光从云层里挤下来,照在冰山上,极亮。
人们恭敬地朝着白色帐篷俯首扣头,这么多年,这一任的掌教大人终于想到了办法。
掌教大人不会说谎,那么他就能够破开这道结界,带领圣教的子民走向东方。
东方是日出的地方,那里将会有温暖的天气、金色的阳光、奔跑的羊群和青色的草地。
仅有的羊羔被女人抱在怀里,用几层厚的毛毡裹好,以免它受到一点冻伤。小羊羔在怀里咩咩地叫唤,连头都不敢探出来。
女人们举着羊羔,朝血瀚海投向最后一瞥。一匹牛拖着血瀚海里最珍贵的东西,太多的东西无法带走,人们收拾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该放弃哪些东西。
右祭司大人环视一圈,笑骂道:“糖、麻布有什么好带的!去了云中,到处都能买到糖!”
“把你们的羊羔裹好,将酒喝完,将身子捂热,将你们最厚的衣服穿好,咱们啊,要回东边啦!”
魔宗起源于雪山之下,他们终将走出这片寸草不生的原野,回到真正的漠北草原。
男人带着女人,女人带着孩子,整整齐齐排成几个队列,浩浩荡荡往冰层边缘走。
他们走到血瀚海的边缘,天地里忽然飘来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