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曾筠对胤礽的话充耳未闻,只是不停的干呕。
云禩走过来,道:“太医看过了么?”
齐苏勒点点头,道:“回八爷的话儿,太医看过了,没看出甚么毛病来。”
怪不得太子说嵇曾筠是装的,因为太医也没看出毛病来。
不过……其实除了装的,云禩更相信这是心理作用。
云禩又看了一眼接头人的尸身,齐苏勒摇摇头,低声道:“没救儿了,牢卒发现的时候,已经死透了。”
云禩眯眼盯着接头人的尸体,他并不害怕,眼中反而充斥着浓浓的疑问,淡淡的道:“有趣。”
“有趣?”太子胤礽道:“八弟,甚么事情有趣?这牢狱肮脏的很,又自尽了一个,晦气!怎么还能有趣儿?”
云禩道:“太子细想想,难道不有趣么?这个牢狱,一共自尽了两个人,先有杨氏之女触壁而死,后有这个武夫畏罪自尽……”
太子似乎也想到了甚么,道:“你是说……他们都是为了掩盖指使之人的罪行?这个指使之人,怕是有甚么阴狠的手段罢?否则也不能逼迫这二人自尽。”
云禩摇头:“恐怕不是阴狠的手段。”
云禩说着,目光一划,看向还在呕吐不止的嵇曾筠,缓缓的道:“杨氏之女明明知道,在此人眼中,自己不过一枚丢之无用的弃卒,却拖着怀孕的身子触壁而死,这可是威胁不来的。”
“还有……”
这武夫自缢而死,铁丝深入腠理,死前定然苦不堪言,若被威胁,大可以换一种稍微安逸一些的死法,不是么?
太子胤礽点点头,道:“好像有道理,那八弟你的意思是……”
齐苏勒喃喃的道:“他们是自愿赴死的?”
云禩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嵇先生不就是最好的榜样么?”
云禩走到嵇曾筠的牢房门前,驻足,悠闲的道:“嵇先生一直消极抵抗,缄口不言,若这个背后指使之人,没有一点子人格魅力,嵇先生至于这么为他卖命?我说的对么,嵇先生。”
嵇曾筠慢慢止住了呕吐,浑身都是冷汗,湿透了衣领,鬓发也湿淋淋的贴在他的面颊上。嵇曾筠扶着牢门,艰难踉跄的站起身来,沙哑的道:“八爷猜的无错,他们都是自愿赴死的。”
太子道:“到底是甚么人?给你们灌了什么迷幻汤?”
嵇曾筠的眼神木然,几乎没有焦距,道:“还需要甚么迷幻汤?我等都是不幸之人,唯独被主子救赎,我们的命都是主子给的。我本应该如他一般为主子自尽效忠,只可惜……是我胆小如鼠,不敢自尽。”
云禩眯了眯眼目,突然想起之前嵇曾筠所说,他家中遭遇了变故,这才出门来经商,老家早就回不去了,回去了也没有人,而嵇曾筠的父亲,是自缢而死的……
怪不得嵇曾筠看到接头人自尽而死脸色都变了,还一直呕吐不止,看来是嵇曾筠想起了自己过世的父亲。
云禩道:“目前知情之人,去的也七七八八了,这么看来,嵇先生是关键啊?嵇先生打算甚么时候招认?”
太子胤礽道:“还不快快招认?只要你供出主使之人,本宫大可以向圣上求情,或许可免你死罪,也无可知。”
嵇曾筠冷笑了一声,道:“太子是听不懂人话儿么?嵇某人的命都是主子给的,又怎么会招认呢?”
“你!”太子胤礽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一个小小的阶下囚,竟敢如此与自己说话,气的太子想要立刻解下自己的鞭子,狠狠的鞭笞嵇曾筠一顿才是。
嵇曾筠又道:“我劝你们,别费这个力气了,想让嵇某人招供,还不如直接杀了嵇某人来的痛快。”
“你以为本宫不敢?!”太子胤礽道:“好好好,你这个不识抬举的!来人!”
太子刚说到这里,云禩截断了太子的话头,道:“太子,稍安勿躁。这嵇曾筠摆明了是故意激怒太子,但求一死。”
其实太子也是个聪明人,他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但知晓是一方面,而做法又是另外一方面。毕竟太子从小养尊处优,谁都不敢忤逆于他,太子腰间的鞭子,别说是宫人仆役了,就连朝臣也是能打得,区区一个戴罪之人,竟还敢与太子叫板?太子便不信这个邪了。
云禩笑道:“太子何必与一个宵小之辈较真儿呢?他也配么?”
太子一听,也是这个道理,而且不知为何,从八弟口中说出来,得便觉得十分动听,十分舒坦,十分受用,火气噌噌的灭下来,瞬间便不冲动了。
云禩看向嵇曾筠,幽幽地道:“嵇先生,无妨,反正知道内幕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你当然是我们的宝贝了,慢慢耗下去亦可以,我八爷,最多的便是时间。想死……哪有这么容易?除非你自缢,否则,再没其他可能。”
嵇曾筠本想激怒太子,但求一死,哪知太子是好激怒的,但八爷冷静异常,八风不动。
嵇曾筠听到云禩口中轻飘飘的“自缢”二字,心头没来由一颤,双手死死握紧,低垂着头,不再说话,仿佛变成了一具石雕。
云禩很是善解人意的道:“嵇先生慢慢考虑罢,我们便不打扰嵇先生伤春悲秋的雅兴了。”
云禩说罢,便对太子道:“太子,牢狱肮脏阴湿,还请移步罢。”
太子点点头,道:“是了,八弟身子一向不好,不能在这地方多待,咱们一并子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