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月,满月之前的不完美缺月,悬掛在女巫之家的屋簷上。
村子里所有魔女都睡着了,只有小魔女玫露没有。她躺在阁楼的床舖上,双手枕在脑后充当枕头。
墙上的指针在玫露的注视下一下一下的震盪,即将跨越十二点。
在十三岁生日当晚,她向月神许下咒愿。
她在床头正坐,双手平放在膝上闭上双眼。半透明的月光由天窗筛入,勾勒出她的半张脸。她享受着如奶蜜般滑顺的月光浴,乌黑的小眼睛里闪动着零星火光。
她的声音太轻,既像请求又似喃喃低语:「愿您保佑我吧,将您的决绝、聪颖与残酷借予我,使我不为软弱所屈服,成为真正的魔女。」
在一片寂静里,玫露好似从很远很远的森林中听到一声呼啸。
狂风直扑而来,种植在庭院的九节木沙沙起舞,使垂落窗边的枝条哐啷哐啷击打着窗框。
她这才感到一丝睡意,微微起身,呼得一声吹熄了放在边上的蜡烛。
?
翌日,月亮才刚爬上乌鸦之巔,玫露就已睁开眼。
她突然觉得好紧张,赶紧抚平心脏的躁动。今天太重要了,她绝对不能搞砸任何事。
她将毯子里烘烤得暖呼呼的脚底板,踏上冰凉的木头地板。房间角落放了一个有盖子的大木桶。
她想着,幸好昨天夜里,她事先从井里打了一桶水。
可惜没有时间烧水了。
她将昨夜的睡衣褪到脚边,蹲下来打开木桶的盖子——水面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先用脚尖试试水温,然后一脚踏进水里。
哇!她倒吸了一口气,冷颤从脚底板一路窜入胸膛。她发誓在清晨洗冷水澡这种事,再也不做第二遍了。
快速洗刷完成,将水渍仔细擦乾后,她起身站好。勾勾食指,房间另一端的柜子中,窜出一件浆果染的麻纱裙。
它在空中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手臂高举过头,裙子就从头顶套下,完美地贴合她的身型。
那是她最爱的老师,在某一天夜里留给她的礼物。裙子被整齐叠放在床头柜上,留下了一张纸条——给我亲爱的小魔女。
她还没有穿出门过呢,就怕不小心割破了它。
伸手抚平皱褶后,她站在门后的穿衣镜前。
镜中的她眼尾微微往下弯,脸蛋像刚出炉的白麵包。及肩的黑发由头顶一分为二,整齐对称,没有瑕疵。美中不足的大概只剩抿成一条线的血色。她拿出紫色软膏抹去那一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