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伸手推开家门,神经兮兮地东张西望。
他走上山坡,小羊用剔透的小眼睛望着他,咩咩叫了两声又转头不理他了。男孩看看羊背后头,又弯腰检查羊肚子底下,但哪里都找不到女孩。
玫露这时才从树丛之后探出头。男孩松了口气,朝她挥挥手,往她的方向走来。
他在草皮上坐下,玫露小心翼翼地靠近,离他一个手臂的距离。他双手环抱一只盖住整个脸庞的大藤篮。他盘腿坐下,掀开沾上油渍的白布,里面是烤得酥脆,带有裂纹的圆麵包与羊奶壶。
男孩一手拿一个,咬了一大口,又伸长小手塞了另一个到玫露手里。「里面有奶油,还包了肉酱,很好吃的噢。」
玫露看了一眼麵包再看一眼男孩。他的眼神直率,也不逃避玫露的目光。
玫露豁出去一口咬下,奶香、肉汁与穀物的酸涩绽放开来。天上的食物总是粗獷强烈,这是她从没嚐过的奇妙组合。她抿抿嘴唇,带有暖暖的尾韵。
他们默默吃了一会儿。男孩突然问她:「你有名字吗?」她一口接着一口没有回答。
「噢,我是柔安。」他红着脸说道,想起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有礼貌。
远处的小羊走了过来,用毛茸茸的前额摩蹭柔安的手。
「还有牠叫乌利。」柔安摸摸牠的头,餵牠吃一把小草。
「玫露。」玫露吞下一口麵包小声说道。然后她就后悔了,她不该回答的。
「玫露。」柔安笑着復述了一遍。
他指着山坡底下的那栋房子,告诉她关于爸爸跟羊的有趣的故事,还拉着她跟在乌利后面到处跑。
最后他舒服地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眼皮轻轻颤动好像快睡着了。
太阳快下山时,柔安趁他的爸爸在外面砍柴,带玫露溜进屋子。
屋子里比玫露想像中的还要暖和。柔安的房间和她的很不一样,没有任何多馀的东西。只有角落的小床与床头柜,连衣柜也没有,一小叠的衣服就堆在角落。
她想到她的房里总是充斥着刺鼻的药粉与生物浸泡药水的味道。柔安的则闻起来像燃烧的木炭跟青草的气息。
柔安要去厨房帮忙烧锅炉煮晚餐,他告诉玫露累的话可以先睡一会儿,然后像阵风又跑出去了。
玫露坐在乾草铺成的床上,陷入不曾有过的疑问与混乱。她不断在房间里坐下又起身,又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开始思考自己究竟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她会感到那么害怕。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
玫露听到外头有物品撞击的声响,她的心一沉,那个人类小孩一定是去通知大人了。她怎么会那么蠢,让自己落入陷阱。她拉开一条门缝往外望去,但没有预想中的人类带着武器衝进来。
玫露轻手轻脚沿着墙壁来到厨房,她躲在墙角看到柔安在里面忙进忙出。
马铃薯燉荷兰芹的味道由厨房一路飘到走道上。火炉边炭火烧得通红,跳出几串火星。
柔安端着木碗,抽出掛在一旁的大木汤匙,将锅里的浓汤滑进碗里。他盛了两碗摆在桌上,还有两碗推到炉灶上用一块布将它们盖着。
他坐回椅子上好像在等什么。
墙上的黄铜时鐘敲响晚上六点,就在第六下时门被一把推开。
一个发量稀疏的男人站在门口,汗水浸湿他的衣服前襟。他蹬了蹬脚上的长靴,将烂泥抹在门前的脚踏垫。
柔安跳起来奔到门口喊了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