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相处熟一点以后,令嘉也瞧出来了,周伍就是模样看着唬人,其实人很逗也偶尔犯傻,一开口就东北大碴子味儿还老觉得自己讲的是标准普通话。
比如现在,表演老师都不知道走没走远,他就给人新取个外号“容嬷嬷”。
确实令嘉这两天作为刚入门的表演新人,上课被训的很惨,但剑桥比这可怕的教授多了,比起那时面临的恐惧和压力,她觉得现在都不算什么……虽然这外号挺形象的。
尽管练习室有空调,动了一上午,令嘉还是喘得浑身汗。
在激烈的悲喜和感情起伏过后,那种情绪被排泄一空的萎靡远比肢体的倦怠更让人觉得累。
把擦脸的毛巾搭在椅子上,令嘉打开餐盒,里面是几粒虾仁玉米加凉拌生菜、紫甘蓝。
她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没想到周伍拿来的午餐还是沙拉。
“伍哥。”令嘉伤心抬头凝视他,“沙拉酱都不放的吗?”
周伍赶紧抬手挡住眼睛,“妹妹你可别这么看我,硬汉心软。沙拉酱热量多高啊,早点儿减下来,你也能早点儿拍几组好看的照片给那些导演发发简历不是?”
令嘉还盯着他,周伍干脆爽快把自己的餐盒也掀开 ,“哈哈,没想到吧!这盒也是沙拉,哥陪你一块儿吃。”
瞧着她惊讶的眼神,周伍心满意足,不枉费他回来的路上囫囵吞了两个夹肉汉堡,为了和艺人一条心,一切都是值得的。
周伍举着叉子边咀嚼菜叶子,边开始例行唠嗑。
“我问了你的几个表演老师,妹妹,他们都夸你情绪感染力很强,很有表演天赋。”
令嘉怀疑他又给自己灌鸡汤。
周伍瞧她质疑的眼神,一拍叉子,“哥还能骗你不成,连容嬷嬷都夸你学习能力很强,喜怒哀乐很容易把周边的人拽进你的磁场。要放大荧幕上,这个能力可就太有用了。”
令嘉这下才勉强信了,这措辞确实不是伍哥能想出来的。
“可是科班演员和非科班差别很大。”她沮丧。
令嘉如今既然靠吃这碗饭还债,也本着干一行爱一行的态度,好好搞了一下学术研究,“我把你给我的片子看完了,想要达到他们的程度很难。”
周伍吓一跳,“妹妹,你晚上几点睡的?那个点才从公司回家,现在就学完了?”
“就是看了一遍,”令嘉修正,“我上学时候每天也只睡五到六个小时。”
每天累得像条狗,回去还接着学,这惊人的自制力,难道就是学霸和凡人的区别吗?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艺人肯努力是件好事,周伍晃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帮助她重拾信心:“妹妹呀,那些都是拿奖拿到手软的经典片子,不仅需要好的演员,也得有好的导演、班组……总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能比的。你目前只要学到前辈们一点点,就足够受用了。”
科班演员和非科班演员之间缺乏系统训练,差距隔了一条东非大裂谷,普通人想要跨越这道天堑需要付出太多努力,周伍早就做好靠脸吃饭的准备,谁知令嘉有天赋,能得到这些老师的赞赏,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网上前些年流行一句,“以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之低,根本轮不到比拼天赋。”这话唯独在文艺行业不成立,因为无论表演、写作、绘画、舞蹈……大多数普通人终其一生的努力结果有时甚至无法到达天赋者的起点。
令嘉大概懂公司给自己制定的路线,是康纳捧小花的既定路线。
例如祝梦之,借着某个地位稳固的前辈名号,用“小xxx”的热度出道,先拍些偶像剧打响名气,渐渐稳固基础后,撕掉标签再贴上新的标签。祝梦之算转型成功的,目前不再接偶像剧了,也偶尔能扛一些小成本电影票房,另一些转型失败的,到了三十来岁,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在打光磨皮滤镜里演十六七岁的少女,接受人气流失、风光不再的命运。
令嘉本来没想这么多,她进娱乐圈就是为了还债,当然要听从公司安排。但是当把周伍给的那些教科片看完之后,感觉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了,她胸口好像燃了一团火,蠢蠢欲动,好像总有点儿不甘在翻腾。
“伍哥,我也得取个‘小祝梦之’的名号吗?”
“咋的,祝梦之挺火的啊,你不愿意啊?”
令嘉把吃完的沙拉盒子装起来,在镜子边上坐了半晌。
没说话,但表情明显写着“我可以嘴巴上答应但心它有自己的主意。”
她的骄傲确实很难接受这样的做法,但康纳成熟的艺人事业运营证实这是捧人最高效的办法之一。
“诶。”伍哥突然叹口气,“别说,这菜叶子还真他妈不是人吃的东西。”
他连盒带叉把剩下的菜扔进垃圾桶,“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给哥争点气,学到这些老师都对你刮目相看。”
令嘉还没反应过来,周伍把她的脸对着镜子掰正。
“好好看看,记住这种感觉。演委屈就像委屈,演难受就像难受,等哪天你要是在镜头前也这样,用眼神把导演、观众像我一样拖进你的情绪里,那就成了。我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找试镜机会,但最终还得看你自己。”
练习室四周摆的都是镜子,为了练习者看清自己的肢体、表情,精准控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