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夏天无再次深深地叹口气,叮嘱了些饮食事宜,起身作揖,退出厢房。
顾赫炎独自一人无言地坐在空荡荡的厢房里,垂眸望向动弹不得的右臂,忽然想起自己年幼时第一次挽弓,顾缈站在他身旁悉心指导,他凝神屏息,不敢有一丝松懈,松手后利箭呼啸离弦,钉入稻草靶中。
顾缈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赞叹道:“不愧是我顾家儿郎,来日必以霹雳弦惊之势让敌军心惊胆战。”
顾赫炎至今仍记得,那日顾缪和蔼的笑容,以及宽大手掌揉他头发时的那份安心。
那是顾赫炎为数不多,与父亲顾缈亲近的记忆。
顾赫炎知道,顾缈并非不爱自己,只是他心系边疆将士,心系黎明百姓,他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有时候再难装下一个小小的自己。
自那日以后,顾赫炎苦练弓箭,十二岁便可百步穿杨。
世人皆叹他龙驹英才。
可又有谁知道,顾赫炎不过是想再一次得到父亲的肯定。
如今,物是人非,顾缪走了六年,音容渐渐模糊。
而顾赫炎,或许再也无法挽弓了。
顾赫炎正发怔之际,有人推开厢房门,走了进来。
正是慕之明。
他养病数日,身上的伤口已不渗血,而他腿脚又没有伤痛,所以偶尔下榻走动并无大碍。
先前慕博仁唤他去偏厅想灯谜,供上元节酒宴用,适才回屋。
慕之明见顾赫炎坐在桌旁,几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笑问道:“怎么坐这发呆?在想何事?”
顾赫炎摇头:“没什么。”
慕之明瞧了他片刻,忽而伸手,捧住顾赫炎的脸颊:“发生何事了?怎么这般沮丧?”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顾赫炎:“……”
慕之明想了想,急道:“我方才遇见夏大夫了,他也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难道是你身上的伤……”
顾赫炎说:“无大碍。”
慕之明怀疑:“当真?”
顾赫炎点点头。
慕之明看着顾赫炎,知他定有事隐瞒,只是顾赫炎不愿说自有他的道理,于是慕之明换了个话头:“等下花厅前的戏台班子就会搭起来,你有没有想听的戏?”
顾赫炎:“听戏?”
慕之明:“是啊,今日上元节,无宵禁,各处都会很热闹,你往年都是怎么过节的?”
顾赫炎:“……我……不过节。”
慕之明倒吸一口凉气:“什,什么?不,不过?怎么可能,虽说你常居边疆,但年少时,肯定逛过庙会,赏过花灯,瞧过舞狮吧?”
顾赫炎:“没有,父亲常年不在府邸,无人陪我。”
慕之明静了片刻,忽而握住顾赫炎的手,他坚定无比地说:“今年,我陪你过,不,以后的每一年,我都陪你过。”
顾赫炎有想过慕府过节会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