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姻缘(1 / 2)

谢知行哭了很久很久。

与其说是哭,不如说是哀嚎。

他出身寒门,幼时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在进京赶考前溘然长逝,只剩他孤零零在这世间宛若一颗游魂。

是被庞相瞧中后,才有了妻子父母,有了知己好友,有了生命中美好的一切,然而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那些他以为自己攥紧拥有的东西,其实从未得到过。

王璠和庞娇联手,要置他于死地。

谢知行宁愿自己从没看清过真相,宁愿王璠真的是他杀的,宁愿庞娇对他的落井下石是对他背叛的报复。

也好过这般痛彻心扉。

他嚎得声嘶力竭,整间死牢都随着震动,狱卒们一开始见怪不怪,这人明日就要行刑了,今日疯一些也正常,等谢知行开始没命地把头往墙上撞,这才呼啦啦冲过来,拿钥匙的拿钥匙,开门的开门。

笑话,还没上刑场,人就撞死了,明日押着尸首去砍头吗?

“疯什么疯?!明日人头落了地,到下面想怎么疯都没人管你!”

蒋菲菲看着狱卒们三下五除二,用麻绳把谢知行捆了个结结实实,将还在拼命挣扎的人仰躺着放在地上,麻绳深深勒入他皮肉之间,脏污打绺的发丝往旁边一歪,额头鲜血淋漓。

蒋菲菲下意识地喊道:“下手轻点,他不是凶手!”

她求助似的看向李修,想要从他嘴里讨出一句半句维护谢知行的话,谁知李修也只是神色悲悯地看着,摇了摇头。

“蒋公子,不必多言。”

谢知行嗓音沙哑粗粝,像是在砂纸上生生打磨过一样。

“郡王爷此刻在这里同我聊天,而非带着人释放我,就说明大理寺没有证据……”

蒋菲菲缓慢地抓住了李修的衣袖。

谢知行当初被捕,一应证据齐全,是钉死了的案子,平阳公主一腔恨意,等行刑日不知等了多久,如今突然转换嫌疑人,疑心到她亲外孙女身上,又空口白牙掏不出证据,公主怎么可能依?

假以时日,这案子或许依旧能破,雁过留痕,人做过的坏事也不可能毫无痕迹,蒋菲菲在这方面还是很信任李修的,但是……

但是明日就要处斩的谢知行等不到了。

日落西山,蒋菲菲脚步虚浮地踏出了刑部,夕阳打在她垂着头的侧颜,映出个心思重重的模样。

李修温声拉了她一把,“饿不饿,带你去吃脆皮鸭?”

“难道不应该去相府审问庞娇吗?!”

蒋菲菲不可置信地抬头,此刻鸭子再好吃,她怎么可能吃得下?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李修无奈:“她不会见我的。”

“那就……不去了?!”

这就是有权有势的好处,即便对是查案的大理寺卿,也可以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还可以冷血无情,对无辜人的性命视若无睹。

庞娇如此,李修也一样。

庞娇今日见他们,是刻意打探消息,而眼下只要拖,拖到明天行刑,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你什么时候猜到是庞娇的?”

“昨天夜里。”李修道:“此前是一叶障目,只要想到王璠是自己将毒吞下去的,幕后之人就不难猜了。”

昨天夜里就猜到了,却一声没吭,不只是对她,就连对宋良也没吐露半个字,只怕今天在相府也是故意设圈给庞娇跳,引导她把毛文俊推出来甩锅。

难道……他想卖庞相一个面子?

马车辘辘,须臾就到了郡王府,蒋菲菲跳下车,拖着满身疲惫不解往里走。

“陈三姑娘还在吗?枯等这一天,她多半要气死了。”

门房慌不迭地上前牵马,“陈三姑娘没在王府。”

蒋菲菲停下步子:“她没来?”

“早上来过,老奴让她进去等,她似乎是有什么急事,直接走了。”

急事?蒋菲菲转身朝外走,“我去陈府看看。”

暮色四沉,黑压压地透不过气,蒋菲菲一路飞奔跳跃,此时此刻,她是真的需要找陈书眉聊一聊,来舒缓一下憋闷的情绪。

陈府那一方小院亮着灯,房中却没有她要找的人,陈书棋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到蒋菲菲破窗而入甚至来不及好奇她身上的男装。

“书眉在哪儿?她没跟你在一起?”

蒋菲菲心头一紧,“她没回来?!”

月色从西边升起,一点点挪到正当空,院子里的脚步声急躁嘈杂,桌上的茶盏满了又空。

陈书棋眼见无法遮掩,禀告陈学士派出家中奴仆四处去找。

据门房所说,陈书眉清早就离开了郡王府,然而陈府的人却说,自家三姑娘早上出门就没再回来过。

亲戚家,朋友家,甚至国子监学监府上都问了一个遍,都没有。

蒋菲菲又回了一趟郡王府,让大理寺也派人去找,危险的预感愈演愈烈,牢牢笼罩在头顶,密不透风的让人窒息。

这当空里,不知哪个大理寺衙役来回了句话,“守在相府附近的兄弟说,庞姑娘悄悄从后门去了公主府……”

一个杀人凶手,悄悄走后门?

蒋菲菲几乎是从椅子里窜了起来,直奔平阳公主府。

看到公主府大门的那一刻,衙役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响。

“有人说,见到庞姑娘出门时手臂上带了东西,看着……看着像是弩·箭……”

蒋菲菲不至于傻到认为,庞娇带武器是去刺杀平阳公主的,而陈书眉很可能想到了什么线索,这才跑到公主府查证……

她想都没想就跃起翻墙,吱呀一声,公主府大门缓缓而开,推出一道板车,看见板车上的东西,蒋菲菲脚一软,从墙上跌了下来。

“什么人?!夜里翻墙做什么?!来人,把他给我抓住!”

公主府的奴仆们纷纷围了上来,她恍若未闻,一步步上前。

板车上盖了一张白布,在府门前红彤彤的灯笼映照下,透着噬人的红,在那一片红的正中心,又有一小块更红些。

一只漆黑的弩·箭刺破了白布,耀武扬威地映入她的眼底,蒋菲菲动了动手,想揭开白布确认又不敢,突然手腕一凉,碰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白布下,露出一只女子冰冷的手。

“不,不是她。”

蒋菲菲干巴巴地收回手,失去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四周不知怎的突然静了下来,静得连风声也听不见,只有温热的液体大颗大颗地落下,似是永远也落不完。

她此刻突然理解了谢知行,宁可希望自己就是凶手,后退一步自欺欺人来换取一点缥缈的心理安慰。

陈书眉温柔的声音响在她的脑海里,“别哭。”

蒋菲菲哽咽:“谁哭了?这不是她……”

那个声音继续在耳中响起:“对,不是……那你别哭啊。”

蒋菲菲眼泪哗哗往下落,暴跳如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都说了这不是陈书眉——”

等等,那个声音好像不是在她脑海里……

蒋菲菲狐疑转身,在糊得满眼的雾气间看清了站在她身后的陈书眉,陈书眉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揶揄地笑着:

“脸都不敢看,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怕死人。”

谁怕死人了?!

蒋菲菲恶从胆边生,“嗖”地伸手揭开了白布。

是个丫鬟,有些眼熟。

陈书眉不知为何突然提高了嗓门:“你这呆子,就算有歹人行凶,公主当年金戈铁马,什么场面没见过,能让我出事儿吗?”

蒋菲菲浑身鸡皮疙瘩乱冒,一回头,平阳公主带着人浩浩荡荡地从府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身朱红斗篷的庞娇。

蒋菲菲浑身一凛,目光直往她手臂上瞟。

弩·箭呢?咦,不对,她的手臂呢?!

蒋菲菲这才看清,庞娇斗篷下的双手,竟然是被捆起来的。

·

一个时辰前。

胸口一痛,口中喷出大片鲜血的时候,陈书眉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被冲击力撞倒在地,疼得眼前一黑,满脑子都是不甘心,一时间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她艰难地翻身,十指并用朝着巷子口爬去。

只要在下一支弩·箭到达之前,爬过那个巷口——

“你方才说什么?”

身后不是弩·箭破空声,而是个颤抖的嗓音。

“娇娇,你方才说……是你杀了你舅舅?”

不知是不是被转移注意力的缘故,陈书眉疼痛缓解了些,缓缓回头,迎着让人眩晕的晚霞看清了说话的人。

平阳大长公主手持一杆银·枪,沐着天光立在她和庞娇之间,高挑身影背对她而立,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地上还丢着半根断裂的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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