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秩也不知道他爹身上原来有伤,每回见到人时,他都很精神。他并不是位严父,许是初为人父,他都不知道在小孩面前要避讳的话题,兴起了天南地北的跟黎秩扯,还会在五六岁的孩子面前谈及勾栏里的漂亮姑娘……
如今在黎秩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在他六岁生辰那日,这个不正经的爹带黎秩去城中看花灯,黎秩坐在他肩头,板着一张被吓白的小脸,只是因为人太多了,这个爹还一直在笑。
再有便是十一年前,黎秩从山上回来,被父亲狠心关在门外。
黎秩现如今只依稀记得,他爹当时说过的一两句话。他说不养你了,你太烦了,还说不要你了……
若是他当时多留意一下,应该就能嗅到极重的血腥气。
这样一个人,会为了一个所谓的好友做到这个地步吗?
黎秩对那位从未见过、只鲜少听闻过几回的南王世子产生了一种浓郁的兴趣,而在这山上,只有圆通能为他解惑,他必须再见圆通一面。
地牢中一如既往地安静,哪怕是在酷暑,仍是一片阴凉。
黎秩这回来,没再带任何人。
圆通仍旧安静地坐在牢房里,隔壁牢房的袁三已经醒了,他见到黎秩近前,一骨碌起身趴在铁栅前低声唤了几声大人,圆通才缓缓睁眼。
那是一双眸色极淡的眼睛。
仿佛目空一切,恍如神佛。
然而实际上,拥有这双眼睛的人是一个手段狠辣的假和尚。
“你还是来了。”他的语气太过平和,俨然早有预料。
黎秩站定在牢房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你知道我会来?”
圆通在他审视的目光下淡淡一笑,“你是为南王世子而来。”
黎秩眸光一顿,饶有兴趣地看向圆通那双剔透的眼睛。
是这个人真的料事如神,还是他刻意抛出了一个钩子?
今日,同样是三位长老要下山的日子,天一放亮,胡长老就醒了过来,她在山上的东西并不多,不需收拾,等跟教主告辞后就会下山。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因此,在走之前她去了一趟后山,最后一次祭拜钟长老。
她在后山坟地待了一个时辰,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回来。
推开房门,一眼就见到她先前收拾出来的包裹,正放在床上。
胡长老环视房间,确定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抬脚朝床边走去。
忽地,胡长老浑身僵住。
她的后背被抵上一个硬物,几下飞快地封住了她的穴道。
胡长老动弹不得,满脸震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