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忙,黎秩精致的眉眼微微一蹙,转身下楼。
孟见渝和阿九打得激烈,他进步不小,但始终不是阿九的对手,已落了下风,再有四五招便该落败,他的剑反而缠得更紧,让阿九想放水都没办法,只能全力以赴,忽地,孟见渝找到了破绽,剑锋直指阿九门面。
阿九及时调整过来,闪身避开锋利的剑刃。长剑落空,孟见渝一时收不住剑势,往阿九身后而去。
阿九本该由他去的,余光瞥见身后一个青影时,眸子倏然瞪大,右手中的剑快速换到更灵活的左手,长剑如银蛇般缠上了孟见渝的剑,一挑一推,便已将剑推回了孟见渝身前。
他的反应快极了,比他以往每一次挥剑都要快,这一手反击得非常漂亮,也非常惊艳,不说孟见渝不可思议,身后的黎秩也是满目艳羡。
阿九出剑神速,收剑也很自如,他并未乘胜追击,对孟见渝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提着长剑跑向黎秩。
“你怎么下来了!”阿九额角还淌着一滴来不及流下的冷汗,握住黎秩的手,将人转了一圈仔细打量过,发现他没有受伤,神色才放松下来。
“没伤到就好。”
“我没事,也能躲开。”黎秩望了眼对面走来的孟见渝,后者态度随意地对着他颔首,黎秩挑了挑眉,总觉得孟见渝快成了阿九的徒弟了,不得不说,阿九带徒弟也是真的厉害,虽然教学方式简单粗暴,但进步飞快。
阿九一听乐了,“你现在能躲开?”
经他提醒,黎秩才想起他忘了自己如今是功力尽失,反应过来后也有些后怕,心虚地偏开脸,目光在林子里梭巡,聪明地转移话题。
“老姜呢?”
“去河边了。”阿九说着,一脸嫌弃地朝他摆手道:“你回楼上歇着去,我们还要练剑,你要是眼馋就在上面看着就行,别再撞过来。”
方才的确很危险,就是阿九也吓得心惊肉跳,若阿九没有拦住,孟见渝那一剑想必会伤到黎秩。黎秩无话可说,却也没有听话上楼,转身就跑进林子里,那是去河边的方向。
阿九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追问道:“你去找大哥吗!”
黎秩摆摆手,走得毫不留恋。
不可否认,裴炔他们找了一个好地方,此地远离人烟,风景秀丽,背山环水,是个极好的隐世之处。
这片金黄的银杏林不大,走出林子不过片刻功夫,外边就是一条蜿蜒小河,黎秩一眼就找到了坐在树下垂钓的姜蕴。几缕日光透过树荫倾下而下,落在他看不出年龄的苍白侧脸上,让他的脸颊线条看上去变得柔和。
黎秩抿了抿唇,缓步上前。
并未掩饰的脚步声在姜蕴身后响起,他懒懒地回头望了一眼,而后眼神闪躲地扯出一个笑容。
“怎么来了。”
黎秩哪里还看不出来他在躲自己,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姜蕴做错了事情,去跟萧涵道个歉很难吗?还是说他不想见萧涵?黎秩百思不得其解,他思索着,走到姜蕴身旁的石头上坐下,望着鱼竿与平静河面之间的那一线相接,若有所思道:“你在钓鱼。”
他从前都不知道姜蕴有这嗜好。
姜蕴笑道:“是,给你做鱼汤。”
黎秩眉头皱得更紧。
他真的不想喝汤了。
姜蕴其实也很不自在,他怕黎秩一开口就说要走,赶在黎秩之前急道:“那些事过几日再说。”
黎秩回过头,一脸费解。
姜蕴既然开了口,也就顺畅地接了下去,“你先跟我说说,你以后想干什么,有什么打算。”
黎秩道:“先去苏州走一趟,再去看看皓月山庄。”
姜蕴闻言有些好奇,“皓月山庄是你和小白背着大家偷偷建立的,你怎会想到要建这样一个山庄?”
“我从前想,伏月教的年轻人里除了小白和银朱基本无人能用,若我不在了,教中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倘若六大门派趁机围剿,还要连累教中老人出手,我就想换一个没那么多纷争的地方,给大家一条退路。”
姜蕴面上露出惊愕之色,他没想到黎秩这么痛快就跟他说了建立皓月山庄的初衷,而且还说了这么多话,这可是黎秩苏醒以来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姜蕴也有些好笑,原来黎秩看来,伏月教大部分人都属于老弱病残。也是,那些武功低微的在正道人士手下也活不下去,那跟残废没什么区别的,但黎秩愿意给他们一个安稳的落脚处。
姜蕴沉吟须臾,由衷道:“我一直都觉得,你在魔教长大,却太过仁慈。所幸这只是对待自己人,小姜,你的确是个很负责任的教主。”
他说的是教主,而非魔教教主,黎秩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淡然道:“所谓魔教正派,在我眼里,不过都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我从不在意这些,若他人骂我是魔头,我就要活成江湖人口中十恶不赦的魔头样子,他人说伏月教是魔窟,我们便要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那我们跟牵线木偶有何区别?我从未将伏月教当成魔教,我只知道,我是教主,他们信任我,而我便该为他们负责,尽量保护好他们每一个人。”
姜蕴笑着点头,轻叹道:“是,魔教也好,正派也罢,有人身处名门正派,却做着下三滥的勾当,有人在魔教,竟也会做好事。世事无绝对,人心更是难测,江湖如此,朝堂如此,全天下都是这样,这个道理我在经历了很多事情后才明白。你比爹聪明,但缺点也很明显,你太冒进,太冲动,也太仁慈,小姜,我其实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