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算,我这个老婆子,已经三十五年没来盛京了,上一次过来,还是我家老头儿和三个儿子死了,弘治皇帝召见我的时候,这日子过得真快。”
头一句话,便让好些人心里一紧多了难受。
都是女人,对一夕之间没了丈夫和三个骨肉的痛,她们感同身受。
老太君却笑盈盈的十分从容:“你们这些孩子都忙,家里事多,还能腾空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坐坐,我心里头高兴呢,平日里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的人少,新鲜事也听不到几件,偶尔听到了,必定是要翻来覆去的讲给旁人听。”
一些女眷笑起来,却也有听懂她意思的人脸色认真谨慎。
“都说这人老了就喜欢啰嗦,我这个老婆子也喜欢啰嗦,前几日,我家儿媳告诉我,我的两个小重孙子会说话了,可把我高兴坏了,拉着身边的丫鬟从早上就开始念叨,直说了三天都觉得有趣。
结果,竟把这群小孩儿听烦了,吵着闹着要给我做糯米点心吃,说要粘住我的嘴,这无法无天的,可把我这个老婆子气坏了,故意不吃饭吓唬她们,让她们哄我。”
说到这里,笑的人更多了。
穆家的丫鬟就在跟前呢,倚在老太君身边,就像是孙女一样自在,没有半分拘束胆怯,她说,她们就笑,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这位老人家在诉苦告状。
老太君歇了口气,自己也笑的合不拢嘴:“她们这才告诉我,我头一天早上告诉她们我的小重孙会说话了,头一天晚上就改口说小重孙叫了他们的娘亲,等到了她们要粘我嘴的这天,我说的是小重孙说想我了,要回来呢。
她们问我,我的小重孙离家的时候才几个月大,如今也不过两岁上下,数月没见过我,是怎么说想我的,我一想,呀!嘚瑟过头露馅了,竟然被一群小丫头片子拆穿了,羞得我呀,赶紧让厨房煮了一大锅汤圆粘她们的嘴。”
笑的人更多了,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和小丫鬟们斗智斗勇的老顽童。
第1051章 催生灵善
屋子里一片其乐融融,本来准备听训的人都放松了下来,都看着老太君,如同看着自家长辈一样,等着她说平日里的趣事。
喝了口清茶,老太君又歇了口气,江氏替她抚背,她停了停才继续说道:“丫鬟们年纪小胆子大,欺我没有亲孙女,把她们看做自己的孙女疼,一个个的都敢让我老婆子下不了台了,气得我呀,把她们都赶了出去。
然后呢,我把身边的婆子嬷嬷叫来,我问她们,怎么一个个的比我还糊涂,听见我说露馅了也不提醒我,白让一群小辈看了笑话,你们猜她们怎么说?”
老太君看向淳贵太妃,她急忙垂眼不接话,倒是她身边的大公主崇恩大大方方的回答:“婆子们陪同老太君日子长了,大概也是糊涂了。”
“可不是嘛。”老太君笑了:“这可就气人了,老婆子我就已经够老糊涂了,要是照顾我的人和我一样老糊涂,我们觉得没什么,到是让一群小丫头看了笑话。”
屋里的笑声少了大半,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听懂了。
传谣者,和老糊涂的婆子有何区别?
只怕她们在这里兴致勃勃的讲赵秋容与五王爷的事,背后就有人看笑话般的听着她们说呢。
谁都知道是捕风捉影的事,只看谁愿意闭嘴谁愿意说了。
“老太君放心。”又是崇恩:“锦宁聪慧,如今别说是喊您一声曾祖母了,只怕是找你讨要七八样好吃的点心都能利利索索的说出来呢。”
老太君大笑起来,一直含笑的几位老王妃和老太妃也笑了。
“他才多大啊,能喊我一声曾祖母就阿弥陀佛咯”
恪王妃笑说:“六公主和骁骑侯都是极聪慧的人,孩子自然也是聪明的。”
“明仪的话不多,大概是穆珏话多,随了他吧,话多的孩子开口早。”灵善用她惯常的语调接了一句,老太君笑的越发开心了。
淳贵太妃转头就问灵善:“就属你话多,幼时是,如今也是,你打算何时生一个出来,追着我们喊外祖母啊?”
灵善瞬间心虚了:“太妃,你别说我啊,不然我尴尬。”
她悄悄求饶,却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一时间,又是一阵欢笑。
江氏看了眼崇恩和灵善,对她们把控局面的能力十分诧异。
在众人都听懂老太君的暗示后及时岔开话题避免尴尬,一个台阶,稍显夸大,却让人自然而然的把话接了下去。
这反应,还真没几个人能有。
一阵打趣,她们继续闲聊,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却总能让人开怀大笑,就连不说话旁听的人,都能跟着乐上一阵。
说笑够了大家一同入席,同样是按照夫君官位高低入了座,饭菜简单,却让人很有食欲。
杨芙蓉起筷尝了一口后才发现自己桌上的菜色与身边几位夫人的都不同,再看远处,又寻到了两桌一样的菜色,正不解,一个嬷嬷就把她桌上的清茶换成了酸枣茶。
“夫人有孕在身,清茶喝多了易渴,这酸枣茶里加了桂花蜜,酸甜可口,最是解腻。”
第1052章 为赵秋容力证清白
她含笑说完才走,杨芙蓉顿觉得受宠若惊,自己身怀有孕,她们就另外备下了清淡可口的饭菜,这份细心,让人太过诧异了。
在公主府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一直到傍晚,众女眷才散去。
杨芙蓉与丫鬟走出巷口,就见唐可寅等在路边,见了她后就打趣:“夫人如此高兴,可见今日在公主府吃喝玩乐都十分尽兴。”
被说中了,她十分赧然:“公主府的嬷嬷当真是心细如发,给我另外备下的饭菜和茶水,老太君也十分和蔼,说的话极为有趣,没有半分架子,真不愧是个福寿双全的老人家。”
唐可寅陪着她回家:“那她可如了夫人的愿了?”
“嗯。”她点头:“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对于各家主母来说,其实已经足够了,只要各家主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各府的奴才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