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下来,她也没点灯,静静坐在窗边,身影消瘦,目光盯着一个角落,半响未动。
后窗轻轻响了一声,屋里多了个人,明仪察觉到了,却未回头。
这周围都是穆家的侍卫,能躲过他们潜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夏侯雍站在窗边,离着十几步的距离看着她,黑暗里,就连开口都小心翼翼:“弘治帝驾崩时,你也没哭。”
“哭有何用?”明仪一动不动:“我就算是哭瞎了双眼,他也回不来了。”
夏侯雍稍稍沉默:“齐昭劝我自立称王,居心不良,齐国虽遭雪灾,虽势力大不如前,却也不可小觑,你若真的把穆祯撤了下来,大举进攻,不过早晚的事。”
“齐国向来如此,趁火打劫之事,又不是头一次做。”
“你打算如何应对?”
明仪吸了鼻子,深深缓了口气:“举国之力,灭了柔然。”
“好。”他应了一声,便再没有出声,承乐领着锦宁进来的时候,屋里只有明仪一人,她依旧坐在那里,半步都没有挪动。
锦宁过去,嗓音嘶哑:“娘亲,吃点东西吧,你一直不吃不喝,爹爹知道了也会心疼了。”
承乐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明仪却抱起锦宁,将他搂进怀里,锦宁努力抱着她,想要用自己的小身板给她做个依靠。
“锦宁,爹爹必然是舍不得丢下你和妹妹的,你要相信,他比娘亲更疼爱你们,所以,你不必因他的离去而感到自卑,反而该为此骄傲,自己生在一个忠君之门,日后,也做个踏实肯干的人。”
“嗯。”他捧住明仪的脸:“我知道,娘亲,你别难过了,你还有我和妹妹呢。”
见他如此懂事,明仪多少有些忍不住了,抱着他哭出了声,却依旧隐忍压制。
停灵七日,穆家发丧,等一切尘埃落定,穆祯还没有回来。
边关太远了,一来一去,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要月余,他终究是赶不上见祖母父亲和弟弟最后一面。
丧葬之后,明仪把两个孩子都留在了鹿京,独自回了盛京,她离开的这二十多天,盛京城已经开撕了。
国难当头,该不该继续守孝。
人人都盯着穆祯,等他回来,是卸去兵权,还披甲上阵。
唐可寅与薛卓先三王爷一步来了公主府,见明仪没有倒下,两人都无端安心了。
第1279章 你们反对我不听
“现如今,朝堂之上为长平侯是否守孝争执不下,就连民间也起了议论之词,以国子监讲师池老先生为表率之人,执意认为礼法不可废,穆祯当卸职守孝,以三年为期,亦不可动用永信伯与段玉柏二人,我二人核查了大魏所有将军的战绩,只有一人勉强可堪大用。”
“谁?”
唐可寅立刻送上折子:“关山大营统领,梁秋生。”
“梁秋生?这个人本宫知道。”明仪扫了一眼折子:“弘治十六年武举状元郎,曾多次救驾,为前朝梁氏一族后裔,善弓马骑射,曾力挫齐军,后来惹上了吃空饷的案子,被拽了下来,打发去了关山大营。”
唐可寅拱手:“公主说的极是。”
“你们觉得他可堪重任?”明仪把折子放下:“可仔细查过他的底细?”
他们二人摇头,唐可寅说道:“他已经十几年不曾跳起来过,朝堂的人马也换了几批,为此对他并不是很了解。”
“此人酗酒成性,对士兵非打即骂,在军中名声恶劣,更有冒功的案底。”明仪点着折子:“大战之时,主将需有足够的号召力才能让将士们信服听令,而且,全军上下务必团结一心才行,此人并不适合。”
薛卓垂眼:“若如此,非长平侯不可了。”
“若要任用长平侯,只怕阻碍不小。”唐可寅有自己的担心。
明仪神色冷漠:“为人处世尚且知道随机应变,治国大业怎么能按部就班?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因时制宜,审时度势方能成就大事,画地为牢,徒为他人做嫁衣。”
唐可寅与薛卓相视一顾,都明白明仪是表态了。
唐可寅趁势问道:“那周玉清与段玉柏是否启用?”
“自然。”明仪起身:“柔然敢举国之力犯我大魏,齐国脱不了干系,这两国狼狈为奸,百年来屡次害我百姓,这次柔然甘做齐国马前头,那正好趁此机会与柔然决一死战。”
他们二人心里有数了,立马告辞回去准备。
要想说服那些固执守礼的人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坚信礼法不可轻易改变,并做好了国破殉身的准备,以礼法道义为天下最重,其余的都不会去想。
这种人最为忠心,也最为固执。
而且,举全国之力与柔然一战,那齐国趁虚而入又该怎么办?
这些都是问题,不能忽视的问题。
明仪独自待着,快入夜家里却来了人,是赵秋容,她不过寻常装扮,只带了几个人,乘坐的马车还是三王府的。
“姐姐。”
见了明仪,她一开口便是泪崩,上来握住明仪的手,许多话都哽咽着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反倒是明仪扯了唇:“我没事。”
“姐姐过得苦。”赵秋容掩面而泣,到是比明仪更加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