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差事也就一年半载的事,但我还是想着赶来再见你一面。”
“不过既然你睡着,我也就不打扰你美梦了,甚至还觉得松了一口气——你别生气,我不是不想跟你说话,只是我好像不太擅长应对离别,来的这一路上一直都有些忐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镇北王勾结狄人这事儿倒像是你的心结似的,别不承认啊,我都看得出来,所以我想尽快帮你解决,免得你心下不安。”
“可是临到头真要离宫,我自己却不乐意了,一想到不能每日见到你,我就觉得不甘心。”
他挽起她鬓角的发丝,睡梦中的周书禾感觉到了痒,皱着眉嘟囔了句什么。
祁遇笑了笑:“小禾,我又开始觉得不甘心了。”
*
祁遇离开后的第三个月,周书禾喝完了太医院开具的最后一剂补药,总算是结束了长达半年的产后调养,可以和这些苦涩的汤药们说声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
她打开祁遇临别时在她塌前留下的星星——一个装满糖果的白瓷糖罐,拿出一颗酸梅糖丢进嘴巴里。
岁岁坐在摇篮里,葡萄一样又黑又大的眼睛直盯着她看。
周书禾把糖嚼得嘎嘣响,问他:“想吃呀?”
小朋友伸出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吐着泡泡。
周书禾笑眯眯地说:“想吃也不给,小孩子是不可以吃糖的。”
说着她拿起盖子,又把宝贝糖罐拧紧密封了起来。
岁岁才半岁多,听不懂话,不晓得娘亲这是在欺负他逗乐,只看得出她笑容满脸态度温和,觉得这是在说好话,便傻乎乎地跟着笑了起来,他挥舞着双手咯咯直笑,白嫩嫩的小脸把周书禾心都要融化了。
她连忙抱起岁岁狠狠亲了一口,像是失忆了一样,把自己方才欺负小孩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第五个月,那只大肚的白瓷糖罐终于见底,周书禾晃荡着罐子,仅剩的三两颗酸梅糖相互碰撞发出铛铛的声音。
她收好糖罐,不太舍得吃了。
“问到了没?这糖到底哪里买的啊,我让吴轩把京城的几个铺子跑遍了,都不是这个味儿。”
寄月走到她身边,回禀道:“盈盈姑娘说,这糖是祁秉笔自己做的,她把食谱拿出来了,娘娘要是想吃,奴婢把这方子给御膳房,让他们做一罐子送来。”
周书禾接过她手里的食谱小册,除了酸梅糖,里面还记载了许多食方,有她熟悉的——比如最前面的鲫鱼白玉汤和水晶红豆糕,也有鹤子羹、虾橙脍这种她爱吃却不爱做的菜肴。
通篇都是端正平稳的行楷手书,坚定有力银钩虿尾,字与字之间相互牵连,留下细若游丝般的痕迹。
有道是字如其人,祁遇就像他的字,乍一看端方雅正,却又在细微处流动着许多钩子,牵绊到她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
其实周书禾很希望他能和小时候一样,就像去岭南府的贡院参加乡试那次,走得再远,也会时不时寄来信件给她。
当然她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倘若祁遇真的这样做了,反而容易生事端,让两个人都陷入不必要的危险当中。
只是到底五个月不见,又没有任何音讯,于是在理智之外,她难免有些遗憾。
而这份食谱……
“不许给御膳房,我要自己做。”周书禾笑着对寄月说。
这是他延迟的音讯。
第八个月,岁岁奶娘喝的用于下奶的补药出了问题,人参片被嘉嫔的人暗地里换做玄参,同另一味药材黄芪相克,虽然对大人来说无甚大碍,却会通过乳汁影响到婴儿。
“幸好小殿下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吃辅食,这几日吃乳吃得少,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儿……”
春叶气得掉眼泪,比起来周书禾反而冷静得不像话,哭笑不得地安慰她。
“别太担心,正是因为岁岁现在更爱吃果泥鱼糜,咱们才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辅食上,相应的便对奶娘饮食有所疏忽,倘若他非要吃乳,咱们也不会被钻了这种的空子。左右无事,你别太自责了,你一直在很用心地保护岁岁,我都明白的。”
“只是嘉嫔和我揽芳阁无怨无仇,却要暗害岁岁,想来便是为她的儿子扫清障碍,好登上那龙椅上的宝座。”
她偏头看向窗外的冉冉升起的旭日,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既如此,本宫也不会再计较宁王无辜了。”
*
让皇帝猜忌起自己正值年少的长子,不外乎把老生常谈的立储一事再次放到明面上来——然后捧杀宁王。
此行需要徐徐图之。
周书禾在皇帝身边煽风点火,借着翰林院坚持要立储的东风,把宁王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只是他毕竟只有十四岁,皇帝再多疑,也不会猜疑心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能左右他的皇位,反而渐渐真的信了宁王贤能,动起立太子的心思。
但周书禾并不沮丧,更准确来说,让宁王成为太子、贤名传遍朝野上下,正是捧杀之计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只有宁王站得够高,皇帝才会产生猜忌,于是跌落得也就越狠。
也正是在这计划按部就班往前推进时,周书禾偶然窥得了祁遇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在这里点名批评果郡王,天天给嬛嬛写信,大大的反面教材。
第54章 构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