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呢?”
“小殿下正和大公主一起,在村口的堤坝玩耍。”
周书禾有些惊讶:“这小村还有堤坝么?”
祁遇点头:“沿途的几个村庄都是依河道而建,这里是在中游,有时到了枯水期还会干涸,河道上几个村的村民便联合修了个小坝,挡不了大水,但储水还是可以的。”
周书禾忍不住慨叹:“都是些努力生活的百姓,让岁岁多见识见识也好。”
两人刚行至河堤边就碰上了贤妃一行人,岁岁本来和大公主玩闹着,见到阿娘,立刻尖叫着跑过来扑倒她的怀里。小孩子不懂收敛,吵得人脑仁嗡嗡的,周书禾竖起食指比在自己唇边——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他便连忙自己双手捂住嘴,这才消止了噪音。
贤妃牵着大公主走过来,向周书禾见了礼,又低头看正拉着周书禾手指的岁岁,笑道:“楚王殿下被娘娘教导得很好。”
周书禾跟她相互奉承:“大公主也很好,未及笄的年纪便出落得如此娴静温雅。”
贤妃安静地看了她半晌,转而道:“娘娘可知,太子殿下也很好。”
这话说得突兀,周书禾眉头微挑,抬眼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倏然一笑:“那是自然。”
贤妃眉眼低垂,淡淡地说:“无论是如今的太子殿下还是先前的那位渊殿下,他们都是好孩子,臣妾过去和嘉嫔说过这话,如今也想讲与您听。”
周书禾不语。
贤妃虽未直言,却也不是好打机锋之人,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她怜惜宫中的这些孩子,不满嘉嫔当初对楚承渊的暗害,也看出周书禾如今对楚承稷的捧杀之意,想请她收手。
这贤妃,脑子聪明是聪明,可惜避世太久,还真养出了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她怕是没弄清楚,很多事情并不是嘉嫔或者她,乃至于任何一个后宫女子所能左右的。过去的嘉嫔是在顺应帝心,而现在,她周书禾也不过是窥探到皇帝内心深处的权欲罢了。
她噙起一抹端庄的微笑,附和道:“太子殿下是陛下的爱子,自然是好孩子。”
所以,他的生死贵贱,只取决于帝王之心到底有多狠绝。
作者有话说:
*土坝这个东西很可能也不科学,知识储备有限(哽咽),胡诌一通。
第65章 合谋
当夜, 帝后一行人歇在了不远处镇上的客栈里。
纵然是在外,皇帝依然可得夜夜笙歌,今晚侍寝的是近年恩宠最盛的白鹤娘子朱月悬, 她如今已被封为宝林,白鹤这个封号却一直留到了现在。
皇帝出宫在外总是睡得不好, 便不喜与人共眠,未及子时,朱月悬在贴身宫女清儿的服侍下披上外袍, 躬身退离帝寝。
按照正经宫规,低位妃嫔若是去帝寝侍寝, 回宫后还得去主位娘娘那儿行个规矩,只是在宫中的时候,皇帝一般都是去各宫妃嫔殿内, 鲜少宿在养心殿或太极殿,这道宫规便是形同虚设。
朱月悬同上阳宫的主位嘉嫔朱纯在名义上以姐妹相称, 实为主仆,虽说现如今朱家已至潦倒,但在朱纯眼里,她的兄长还掌握在朱家手中,自然得恭恭敬敬地奉自己为主。
而实际上,朱月悬已经成了周、祁二人放在嘉嫔身边的一招暗棋, 既要暗中行事, 她就更得把自己伪作嘉嫔的忠仆。
嘉嫔有夜读的习惯,房中烛火未熄,朱月悬行至房外, 柔顺地唤了一声:“请嘉嫔娘娘安。”
夏日的晚风烘灼肤发, 房内烛光摇曳, 映照着纸窗尽处似有高大人影浮动,朱月悬悚然一惊,还未细想,那人影已临近前,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是嘉嫔的大宫女怜秋。
她像是方从睡梦中醒来,鬓发微乱,有些不耐烦地匆匆行礼:“白鹤宝林安,今日舟车劳顿,娘娘已经睡下了。”
黑夜长廊,徒惹人生惊怖。
朱月悬松了一口气,心里诽谤怜秋这狐假虎威的态度,敷衍了两句吉祥话,假笑着转身离开。
怜秋在她身后闭上屋门,轻轻吹灭了烛火。
屋内一片昏黑,就着朦胧的月光,隐隐能看到窗边有人。
嘉嫔靠在窗沿低笑:“白鹤娘子已经被打发走了,如此,镇北王殿下可信本宫诚意了么。”
楚怀章着一身夜行衣,在身后拥挟着她:“本王的刀架在娘娘的脖子上,您当然不敢妄动。”
“镇北王殿下此言差矣。”
嘉嫔幽幽长叹。
“你妻妾儿女尽数被诛,自己仗着易容之术侥幸逃脱,活着左右不过在通缉和追捕下了此残生,荣华富贵皆已远去,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拼死报仇雪恨。于是身怀满腔恨意、历经千难万苦,行至此地意图刺杀陛下。”
“但殿下忘了,那可是你的皇弟,你该晓得,他再得意也不会忘了畏死,守在他身边的侍卫那么多,你便是想要同归于尽也不得其法。所以你辗转几日,决定退而求其次,杀个皇子公主用于泄愤,总归也不亏。”
“然而两位小殿下也被护得极好,你只得一退再退,想杀了本宫这个不得恩宠的太子母妃,让皇帝和储君之间生出罅隙,能给皇帝找些麻烦也不错。”
嘉嫔摇头笑笑:“可是何必这样迂回?不如让本宫助你,杀不了皇帝杀个正经皇子也是好,你一刀下去,总比杀我这个早已被厌弃的妃子,更能解你心头之恨。”
楚怀章冷然道:“别把本王当傻子,若依娘娘所言行事,您不仅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还能除掉唯一对太子地位有威胁的嫡皇子楚王,自然千好万好。”
嘉嫔抬手轻抚项间利刃,匕首将月色磨得锋锐,在她面颊边刺上一道冷白。
“你我皆好,岂不正是千好万好么?”
浓云笼罩月色,到了下半夜,嘉嫔仍立在窗边,偏头眺望远处朦胧的山影。
直到怜秋走过来给她披上外袍,她才缓缓开口:“此举无论成还是不成,你我二人都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