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年幼,太后年轻, 他觉得自己拿兄弟亲情扯谎,便可以拿捏这孤儿寡母。
“儿子不明白,赵王是当我们四方军是死的不成?”
岭南将军府, 梁广梁将军拿着宫中传来的密报,十分不解。
镇南大将军梁彰冷哼一声:“镇北军被那楚怀章搞得贫弱无能, 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如今虽换了将领,却也不是这么快就能养回来的;远东那块儿倒是兵强马壮, 可大统领邓大将军为人奸猾,无论楚氏王朝谁做皇帝, 都要仰仗他镇守边关,所以他绝不会参与皇位之争;西北军被突阙牵制,断不可轻易回京支援,而我岭南军……”
梁彰一口闷下杯中茶水:“祁都督曾助我等为朱兄平冤,梁家自不能负他,可这件事旁人不知, 赵王亦然。他只知道当初监察院万敏设计陷害朱将军, 我南方将士对阉党深恶痛绝,而如今幼帝登基,朝堂实际为祁都督把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们说不定还能成为他赵王的助力。”
梁广尴尬的“啊”了一声, 八尺身长在雄壮的父亲座下,跟个小鸡崽子似的。
“可是儿子娶了盈盈啊……她是祁都督的亲妹子,咱们怎么说也不可能跟着赵王去打陛下吧。”
梁彰笑了笑:“正是如此,所以赵王才没有主动拉拢我们,但在他眼中,我等冷眼旁观便是仁至义尽,断不可能入京勤王。”
“他猜错了。”
蔚蓝天幕之下是马蹄扬起的阵阵黄沙,岭南军军容整肃,赤红色的军旗随风飘扬,骑兵、步兵、盾甲、长矛,自岭南边关往京城而去。
“梁广!”
“属下在。”
“大宁边关需大军镇守,为父只能给你五万兵马入京勤王,和城中三万禁军共护皇城,剿灭赵王六万叛军,可有疑虑?”
梁广笑道:“这有何难?”
*
承平二十八年,冬。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早,方才立冬,京城的上空便飘起了雪花。
岁岁很喜欢玩雪,但他如今既要跟着内阁里的老师学习,又要跟着祁遇处理政事,忙得失去了玩耍时间。
学业繁重,小孩子精神头也不太好,晚上甚至会躲在被子里,抱着大白偷偷哭。
周书禾发现后心疼得不行,把那几个老大臣叫到永宁宫狠狠敲打了一番,转头又去太极殿把祁遇揪出来,要他别给岁岁那么大压力,不可揠苗助长,反害了孩子身心健康。
祁遇茫然道:“可学子们不都是这样的么?”
他满脸写着理所当然,弄得周书禾都忍不住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让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每天只睡三个半时辰,吃饭玩耍休息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在学文、学武、学理政,你确定这合理么?”
祁遇笃定地点头:“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但是我是白身,幼时不必学政事。所以我也给他适当减轻负担了,诗词歌赋书法作画且先放在一边,经世致用的学问才是当务之急。”
周书禾:“……”
“继续减负!”她斩钉截铁,“四个时辰的睡眠不可以再少,每日额外抽出半个时辰我陪他玩,除此之外,每个时辰得休息半盏茶时间换换脑子,再这么学要学傻了都。”
祁遇不甘心:“可我从小就这样学,也不傻啊。”
周书禾瞪他:“我看你傻得很。”
当日午后,岁岁便开始履行周书禾新布置下来的作息计划:出去玩。
把孩子从养心殿带出来的时候,满屋子的大臣都在唉声叹气,为首的范大人左一眼“慈母多败儿”,右一眼“恨铁不成钢”,看得周书禾如鲠在喉如芒在背,逃也似的回到后宫中,带岁岁去迎春园玩。
宫中几个御花园,周书禾最喜欢的就是迎春园。这园子还在建的时候祁遇就带她来过,那架他亲手做成,后来移到了揽芳阁院子里的秋千,在她登上皇后之位时又被移了回来。宫中众人都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喜欢的物件,也没有其他人不长眼要跟她抢着用。
如今成了太后,更是没有人胆敢染指她的东西了。
当然,除了岁岁。
孩子欢呼着冲过去,一屁股坐在木板上,也不需要谁帮忙推,自己双脚噌噌后退两步,抬腿便飞了起来。
留他的老母亲一个人忍受祁掌印的唉声叹气。
“够了啊祁遇,”周书禾呲牙道,“你以为自己的眼神比范大人他们收敛些么,孩子学累了玩会儿怎么就不成了,又不是不让他学,劳逸结合才能学得更好!”
祁遇摇头叹息,欲言又止,神色动作和老大臣们的身影渐渐重合。
周书禾忍了又忍、忍无可忍,迅速蹲到地上抓了一把雪,站起来就往他衣领里塞。
祁遇一哆嗦,大惊失色:“你——”
周书禾又抬手把剩下的半簇散雪塞进他嘴巴里。
祁遇:“……”不敢再说话。
一旁荡秋千的岁岁见到这一幕笑得差点没坐稳,周书禾连忙去接,却见孩子向前翻滚,拍拍手好生生地爬了起来。
并且往她脸上丢了一个十分不紧凑的雪团。
“……”
那雪团刚接触到周书禾的额头便散开了,老母亲眉发沾着白花花的雪籽,转头看向祁遇,满脸严肃:“要不你还是带他去养心殿继续学习吧,玩什么玩,瞎闹腾!”
这当然只是一时气话,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玩耍机会,总不会说取消就取消了。
只是岁岁听不懂,闻言赶忙抱着她的腿求情,周书禾却记仇得很,面上装作不为所动,私下里偷偷攒了几个雪球,一个往孩子脑门上叮,另一个瞅准了在旁边偷乐的青年。
到后来三人都兴致勃勃打起雪仗来,热腾腾的体温融冰化雪,分不清哪是雪水哪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