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缪谢尔的身体稍微前倾,下一个瞬间已经窜了出去。昆茨迈开两条长腿,跟在他背后。
在杂木林子里跑出去三十分钟左右,在跑出一片高到人胸口的乱草堆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道路。虽然是只有一人宽的小路,但放在这个世界,绝对属于国道级别的。
又跑了四十分钟,在道路的尽头,昆茨看见了一个塔楼的尖塔,塔顶上飞舞着三角形的旗帜。他们越靠近,显露出的城堡部分也越多,然后是高耸的城墙……
塔良城在莫瑞亚的教学里,被称为西北边境最繁荣的城市,但一路走来,这条破破烂烂的狭窄国道上,没见任何想要进城的人,昆茨倒是远远的看见了村落的茅草屋顶,但没见过村民。但想想城市里的民众就一万五千人,好像也不是太难理解。
当他们停下脚步,昆茨好奇的问缪谢尔:“塔良城建在一个地势很低的地方?这样遇到洪涝不会很危险吗?”
“城堡又不怕。”
昆茨下意识的看向万一点,正好万一点也在看他,两个人凑巧完成了一次对视——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文明是真的不把平民当一回事,但依然每次都因为事实所展现出来的低底线而震惊。
缪谢尔站在了昆茨的背后,戳了戳他的肩膀:“记住,你要蛮横,一定要蛮横,只要对方不是领主贵族,你就必须要多蛮横有多蛮横,明白吗?”
“……大概。”
蒙罗非的城墙毁于魔灾,昆茨只在原主的记忆中从城堡的窗户远远的看见过,跟这种迎面走过去看到城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城墙还是很壮观的,至少有三十多米高,因为岁月的侵蚀,城墙表面略有剥蚀,越发让人体会到岁月的厚重,也越发让昆茨想走。明明刚才还觉得这城堡里人很少,但现在想着要和一万多陌生人在这个围城里共处,他就各种难受——在家里的时候,那些新来的奴隶都让官方带着,不会靠近过来。
城门是关着的,随着他们的走进,从城门上方的探出了一个戴着铁皮头盔的脑袋来:“停下脚步!报上名字!说出你的来意。”
“蒙罗非男爵,交税!”
“交税的时间已经过了!明天早晨再来!”
“……”这就开始为难人了吗?要答应下来转身就走吗?昆茨想到了缪谢尔说的,越蛮横越好。他深呼吸,直接朝前走。
“退后!蒙罗非男爵!退后!”城墙上的士兵在大叫,能听见铁靴践踏地面的咚咚跑步声,呵斥昆茨后退的声音很快就变成了多重奏。
昆茨不管,一脚……他想将火焰的力量爆出来,但他的力量刚刚在身体里涌动,就被压了回去——这是在别人领地上被削弱的感觉,昆茨今天也感受到了,他的超凡力量被压制,那就只能靠身体的力量。
“咚!”(;д;)jio疼。
从北塔上朝下跳都能单膝落地毫不费力的昆茨,这一脚下去,一股酸爽的感觉顿时顺着脚尖开始向上蔓延,更糟糕的是,他的靴子被踢爆了,鞋底和鞋面分开,袜子也穿了,半个脚掌都露了出来……
头一次面对着外人蛮横,没打别人的脸,而是让自己丢了个大脸。
“轰!”第二声砸门的声音响起,原来是跟过来的缪谢尔也补了一脚。他这一脚下去,巨大的城门顿时剧震,城门各处的灰尘飘洒了出来——这些灰尘里竟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缪谢尔的例子告诉昆茨,即使同样受到压制,但能力的上限不同,被压制之后剩余的力量情况也是不同的。
“哐!”缪谢尔踢了第二脚,被他连续两脚踢中的地方木茬崩碎,凹陷了进去,这也证明了这扇大门的厚度。
“别踢了!男爵大人,我们拉你们上来!”
昆茨刚要走出去,就被缪谢尔按住了肩膀,同时缪谢尔又踹了一脚。
“这就开门!我们这就开门!”
“……”看来他的蛮横还不够啊,但那只脚……等着开门的时候,昆茨把破靴子脱了下来,塞进了自己的那个口袋里,又从里边拿出了一件衣服裹在了脚上——_(:3」∠)_扔了真的就太可惜了,回去找皮匠修修还能穿。因为以为至少要出来六七天,所以他那个背着魔力结晶的袋子里也塞着一套替换的衣物。
大门是不会开的,但是在这扇巨大城门的侧面,原来是有一扇尽容一人通过的小门的。
那扇门被打开,一个穿成铁皮罐头的士兵站在那:“请进,蒙罗非男爵。”
他的眼睛在昆茨全身上下都扫了一眼,昆茨穿着黑色的马裤,细亚麻上衣的袖子略肥大,袖口则有小蕾丝,一件黑天鹅绒的马甲,裤子是暗蓝色的马裤,靴子虽然只剩下一只,可上面有刺绣出来的蒙罗非家徽章,另外一只脚上裹着的衬衣也是好料子。
昆茨的身体状况更不像是穷困潦倒的样子,他身材高挑,肌肉轮廓清晰,用发绳束起的黑发光滑整洁。他的随从也是衣着体面,还有一个异族的随从?他刚才踢门的时候,在公爵领的压制之下,也踹得大门颤抖,说明他的天赋等级不低。
——这位骑士不是士兵,而是守门的卫队队长,同时也是现任温尔塔公爵情人的兄弟。
守门在这世界本身就是一件肥差,缴税季的塔良城还要加一个尤其。温尔塔公爵领周围的领地贵族,都会来缴纳赋税,商人们也会来,来向公爵收购“多余”的赋税。因为这种事情已经很长了,缴税的领地贵族多少也会带多余的货物过来,和其他人交换自己需要的物资或者卖掉。
这位队长是有些见识的,很显然,他面前的蒙罗非男爵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出身低贱,穷困潦倒。队长敬畏之余又有些嫉妒,被生父不承认的作为仆人养大的私生子,竟然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他的外甥也能……
“队长?队长?是不是该关门了?”在队长走神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昆茨听见“队长”这个称呼脚步停顿了不到半秒,在心里感慨了一下队长和队长真不一样就加快了脚步。
队长也看着他们的背影:“你说他们要拿什么交税?那个异族吗?”
三个人,昆茨背着个麻袋,那个异族背着个草编的包,就那么大的包,里边能放下什么?
“那个袋子里放着的好像是一粒一粒的东西,可能是他么带来的税款,您说会不会是金粒?”
“!”队长一惊,心里痒痒了起来,“回到城墙上去,我去方便一下!”
明明过去方便也就是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狗还会挖坑呢,人却不需要。现在他却一边喊着方便,一边朝城里跑去,骗谁呢?不过士兵当然紧紧的闭上嘴,不会多话。
从城门到温尔塔城堡,有一条还算宽敞的主干道——比种花家的四车道稍微狭窄一点。这条主干道的两边,密密麻麻塞满了泥巴房子,恶臭的味道,从两边飘散出来。有孩子在泥巴房子间的狭窄缝隙里玩耍,也有成年人在户外的阳光下纺织或者做木工活,但当有人远远的看见昆茨他们,孩子立刻被大人抱回了房里,泥巴房子摇摇欲坠的破烂门窗被极尽所能的关紧。
昆茨感觉到了那些从泥巴房子里射向他的视线,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戒备与恐惧,昆茨被盯得浑身发毛。这种感觉直到走过了五百多米,周围的房子变成泥砖房,才彻底消失。
泥砖房的区域热闹了许多,不只是人多了,还有猪的哼哼声和鸡、狗的叫声。
“大人!您要女人吗?男人我也有!”一个瘦子忽然从泥砖房的阴影里窜了出来,但他只是快了其他人半步。
“大人您要买葡萄酒吗?”“大人!我这有上好的奶酪!”“火腿!火腿!”“蜂蜜!”
一群人涌了出来,他们脏兮兮臭烘烘,面目狰狞扭曲,一个叠着一个的朝昆茨面前挤。
“离我远点。”昆茨说,他社恐已经犯了,面无表情是因为僵硬,声音平稳是因为他根本没法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