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块大石头,还是那棵大松树,杜松风拴好马,端坐在石头上,望着流云雾气出神。思绪尚未飞多久,就听侧方山道上又有响动,扭头望过去,慢慢出现的,竟然是牵着马的李怡。
杜松风自然而然地露出惊讶。
李怡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马跟杜松风的拴在一起,笑道:“你还挺能跑。”
“唔。”杜松风望着那张笑脸,“就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你怎知我在此?”
李怡向周围望去,“哦。我在街上看见你了,叫你你没应,就跟来看看。”
杜松风蹙眉回想,“抱歉,可能我在想事情,没听见。”
“无妨。离得远,我也是叫着试试。”
李怡又自然而然地挨着杜松风坐下,杜松风没有挪开,也没说什么,只继续望着前方。李怡便陪他发呆,但他喜动,陪着陪着仍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这几日都在家?不用去衙门?”
“请了几日假。铺子重新张罗,事情多,我得帮我爹的忙。我……”杜松风垂头看地面,“想辞官了。”
李怡立刻道:“辞了好,自己给自己赚钱多自在,何必去伺候人。况且此次遭逢大劫,看来将作监跟你犯冲。”
“嗯。”杜松风点点头。
李怡盯着杜松风踌躇疲惫的面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别憋着,有什么想不通的就说出来,跟我说说,或跟韩兄说说都行。而且千万别钻牛角尖,此事真不是你的错,太子殿下都挡不住的对手,你一个小虾小蟹怎能斗得过?只是运气不好罢了。是不是你爹又说你了?”
杜松风摇摇头,“我爹没说什么,我爹……不是你想的那样。底下人也没说什么,都留下继续做事,我觉得……很安慰。而且……”犹豫片刻,“谭……少监或许也并非那么坏。”
李怡神色忽而一变。
“我虽说过染色两遍与四遍一样,但若为求天衣无缝,他也当浸四遍,可他并没有。而且如果存心作恶,又怎会在家中留下证据?还有,他明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却是在将所有罪责揽下,证据坐实后才自尽的,若他早早就自尽,岂非死无对证?我又怎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李怡眼中充满不解,“他害得你差点满门抄斩,你居然还维护他?!”
“并非维护,只是就事论事!”杜松风声音大了一点,像是不想被误解,“我昨日去看韩公子了,原本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就让我进了。我把这些话说给韩公子,他也觉得有理,而且他说此事幕后还有黑手,只不过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暂不追查了。谭少监罪不可赦,我也……没想过原谅他,但他……大概也是个可怜人。”
李怡沉下脸色,“人都死了,你整日想这些,有什么用?”
“我知道,但就是忍不住想。”杜松风有些不满地看了李怡一眼,“毕竟一个人先对你很好,然后又害你,最后又……我、我一时有点……”
接受不了。
无论是人生的起伏,还是情绪的起落。
李怡不置可否,只是问:“韩兄还跟你说什么了?”
突然杜松风脸红了一下,面上强装镇定,“哦,韩公子说了你……与他救我们的过程。我要谢谢你……和韩公子。虽然稍后要去你家正式致谢,但既然遇到了,礼数就不能少。”起身站端深深一揖,“李兄,全家得蒙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日后若有……”
“韩兄同你说得细吗?”李怡抬起头,正打算长篇大论的杜松风一愣,李怡道:“救你的种种细节,比方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说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