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了青梅,生了儿子,算是彻底有了自己的小家,别说儿子没喝孟婆汤,哪怕他是个傻子,他都愿意养他,照顾他,把他从一个幼小的小崽子,养成顶天立地的男人。
钟琤自然不是傻子,可钟氏夫妇带他回到大院时,他听到父母小声讨论,听说竹大妞生了个小子,但那小子不太正常。
至于哪里不正常,还要回到竹大妞生产那天。竹大妞查出来怀孕的时候,钟美丽已经孕检过好几次,平日里去纺织厂,也都捡轻松的活计做,生怕伤了腹中的孩子。
那一天竹大妞正在街上卖糖果瓜子,被人推了一把,摔到地上,下身就开始流血,去了医院,好险才把肚子里的孩子保住。那时候院子里的人才知道,原来她都怀孕三个月了。
她自己也粗心,没有发现。她男人除了一张脸还算好,平日里生活马马虎虎,竹大妞找了个男人回来,平白像多养了个儿子。她整日忙里忙外,去进货,去卖货,还要给自家男人找活干,夏天让他骑自行车去卖冰棍,冬天就让他卖馒头。
她上面有父母,却也是不经事的,整日里除了忙活几亩地,别的绝不多管,就这竹大妞她爹喝醉了,还要耍酒疯,怪竹大妞不是男人。
竹大妞检查除了自己怀孕,人家医院让她住院一段时间,她直接说自己没空,收拾东西一出院就开始干活,只不过比起以前,好歹知道把男人留在身边帮衬一下,自己也少操心。
钟美丽怀胎六七月的时候,肚子像是吹气球一般,一天比一天大。可竹大妞的肚子,依旧没什么起伏。
肚子八个月的时候,钟美良铁路上没法请假,她妈便从乡下来到县里,照顾她。她那时肚子大的不像话,平日里走坐都要人帮忙。
可竹大妞肚子依旧平平,甚至健步如飞。
那时候钟美丽还有些羡慕她,有些人怀孕遭罪,可有些人怀孕吧,好像就是一段没有波折的经历。
不过到了生产这天,竹大妞才开始遭罪。她生不下来,请来的产婆看了看,说她肚子里可能是个死胎。死胎也要生啊,她难产大半天,眼看着人都快疼死了,她爹才大手一挥,去医院,借了牛车,用被子裹着,半路上竹大妞就把孩子生出来了。
她爹又一挥手,生出来就别浪费钱了,一个死胎,去医院还浪费钱。
竹大妞也没说啥,抱着冰凉的孩子回到家,才发现孩子的身体还有点起伏。
于是又接了温水,一点一点给孩子洗澡,提高体温。这孩子命硬,被这些胡乱折腾一通,居然还能发出啼哭。
是个带把的。竹老爹很高兴,这孩子以后就是老竹家的根了,恰巧竹大妞她男人去外面倒水的时候,瞧见大院里开了整整齐齐三枝梅花。
竹老爹一敲烟枪,决定给孩子起名叫竹山(三)枝。
钟美丽听到这里都已经十分无语了,哪有给孩子起名这么随便的?她为了这事都快愁死了,做新生儿登记时,只写了钟琤小名,叫钟小宝,这是她的宝儿。
可大名总要认真翻翻字典吧?
这还只是竹家让人无语的第一点,至于这第二点,则就是竹三枝身子很差。
因他是个男孩,竹老爹开始担心他的身子,第二天便带他去医院,医生检查了一通,发现他只有四斤六两,太小了,很不好养活。
钟琤睁大眼睛,听着俩小夫妻窃窃私语,钟美丽刚生产,一方面觉得竹家人奇葩,一方面又心疼那个孩子。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投胎到他家。”钟美丽临睡前这样愤愤不平道。
钟琤心想,可不是嘛。这还只是伏兔悲惨命运的开端,但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婴儿,根本无力阻止,只能吃了睡睡了喝,争取早日长大,靠近伏兔。
钟美丽心软,她把钟琤不喜欢喝的麦乳精分给竹大妞,竹大妞很感激她,还了六个鸡蛋和一包麦芽糖回来。
钟美丽打了两个鸡蛋冲蛋花,还不忘记加一大勺蜂蜜,她向来会疼自己,更何况还要奶孩子。
她喝着蛋花,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向大院里看去,竹家就住在她家对面。大院里住了三户人家,少说一二十人,也就钟家人少些,房子是自家的,大院是公用的。
正房里住的一家,是个男老师,在附近小学里教书,听说是当年下乡没回去,娶了个乡下女人,生了五六个孩子,现在计划生育抓得紧,他家要赔不少钱,为了这事,经常可以看到男老师的老婆带着孩子去乡下躲人。
最近他们又出去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钟美丽闲的无聊,只能看竹家人,竹大妞拿了麦乳精回去,坐在窗户底下的缝纫机旁边,只看她嘴巴动了几下,她的几个妹妹便拿了碗来,她往她们碗里一人舀一勺过去。
那个孩子应该是在里边床上躺着,钟美丽瞧见竹大妞扭头去看,应该是孩子哭了,接着她就把几个妹妹赶了出去,自己去把孩子搂起来,喂奶。
等孩子吃完奶,钟美丽也喝完了甜蛋花汤,起身去看了看钟琤,还在睡,亲昵地点了点他的鼻尖道:“你倒是个会投胎的,没人跟你争没人跟你抢。”
钟琤睡的好好的,只觉得有人把自己抱在怀里,一边用手轻轻抚摸包裹着他的襁褓,一边嘴里哼着摇篮曲。
确实很有母爱。
可他根本没哭啊!还被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