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怕得不行的人就那样颤抖着拥抱,有点滑稽,胆小鬼兄弟。
当时那份自白对我来说实属难得,毕竟是爱面子的年纪,谁愿意承认自己胆小?简直逊毙了。但我想对他诚实,正如同他对我坦诚一样。又或许,我知道不论我是什么模样,不论强悍或者懦弱、正直或卑劣,那小孩平静的目光都不会移开分毫。
我带着他回我那狭窄房间睡觉,盖同一条被子,风扇嗡嗡作响。夏夜,我们在黑暗中互相依偎,像两隻幼蝉,希望我们的恐惧在梦中渐渐消散。
隔天醒来,清晨阳光轻吻在他熟睡的面容上,睫毛又长又密,颤着光。嘖,以后长大肯定是蓝顏祸水。
因为夏季的潮热他睡得整张脸红扑扑的,像小苹果。我看着那张睡脸,用气音说声:「早安。」
今年的生日愿望想留一个给你——希望世界永远和平,愿你身边不再有纷纷扰扰。
相处时间一久,那个寡言的小孩越来越常讲话了,也更善于表达感情,他能在喝到柳橙汁时说「喜欢」、也能在面对书本那些难字说「讨厌」、也能躺在草皮上看着辽阔天空说「开心」。
他也终于能说:「好痛。」
我低头看,嘴里破了一个洞,白色的疮口,细菌感染,难怪吃饭吃没几口就说吃不下,原来是疼到吃不下饭。我想要看看周遭牙肉有没有发炎,手指伸进他的口腔里,指甲不小心刮到那个脓包,他疼得咬我一下,咬得还真大力,指节上是一圈他的齿痕,像隻会咬人的小老鼠。
可能刚刚那下刮太重了,他捂着半边脸颊,眼眶都红了,说:「哥哥,对不起!刚刚太痛了,我不是故意要咬你的。」
泪眼汪汪,他又重新张开嘴巴,嘴巴好小,舌头也好小,又湿又红。
那模样又乖又可怜。
奇怪的是我感到一股本能的慾求——
我摀住他双眼。
他不明所以地挣扎,我只是紧紧摀着他,不让他看见我发红的耳根子。我声音发颤地说:「不能吃酸的和烫的了,这几天不能喝柳橙汁,伤口才好得快。」我飞快地说完,就扔下他在家里,逃难似的逃离房间。
对不起佛祖。对不起上帝。刚刚有一瞬间,我竟然对一个孩子有了不好的想像。我是一个糟糕的哥哥,必须要懺悔才行。一定是太久没抒发了,等等一定要看片才行,大概是憋太久才会这样发疯。
我蹲在路边,摀住脸颊:「苏千里你这个疯子??」
青春期年少的躁动是难免,那正是对性感到好奇的年纪。我也和几个男生女生偷嚐禁果过,这不是什么秘密,当然,我再怎么变态,都知道对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心动是天理难容。
他成了我那年夏季无法言说的慾望。
后来几天,那画面一直出现在我梦里,快将我逼疯,只差没拿头去撞墙壁。再后来,我看着镜子里惺忪睡眼,终于能承认我大概是个禽兽。
经过我深刻的反省,现在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他,反倒是男孩很不安,觉得肯定是那天咬我惹我生气了,我编了个藉口,告诉他我突然想起朋友在楼下等我,才那样速速走掉。男孩依旧是愧疚的眼神,说:「我咬了你,这样,你也咬我一下好不好。」
不不不,虽然说以牙还牙的復仇方式不是不行,但在我耳里听来怎么都像是可爱的提议。我认输,赶紧转移话题:「那你答应我吧,和哥一起去打排球。」
阳光底下,男孩灰色眼眸闪闪发亮,像是澄澈乾净的玻璃珠,我看得出神,果然这双眼,比起在逼仄阴暗的房内,在灿烂阳光下更好看一点。男孩出汗了,惨白的肤色染上红晕,看起来终于健康一些。
男孩还抓不住打排球的要领,手腕内侧都瘀青,在白皙的手腕上特别怵目惊心,我有些抱歉,直喊不玩了不玩了!但是男孩立刻露出失望的神情:「好好玩,我是第一次打排球,打太烂了,我会努力变得更厉害的,你可不可以再陪我玩一下?」
对着这双眼,就算他想要全世界我也会想办法给他的吧——我家弟弟怎么这么可爱?
「嗯,烂死了,我就勉为其难再陪你玩一下。」我装作无可奈何地起身。
好想让这个男孩永远活在阳光之下。
春天到了,我们就要分离了吗?四季是如此短暂哪,每天就算二十四小时也不够,时间的流逝使我焦虑。我铁定会一直记得这幅画面吧,我们一起在空地打排球,你来我往,白色的排球在蓝空中飞跃,你汗水淋灕,苍白的小脸终于有了活力——你终于像个十岁的孩子一样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