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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秘密(2 / 2)

“不对,不对不对。”大华使劲摇头,“万一公司请警方介入调查呢?万一他们找到购买我们软件的客户,很容易就能查到是你把软件卖给他们的,那到时候......”

“你冷静点!”陈霄霆语气笃定地打断他,“请警方介入,就相当于告诉全世界自己公司的产品被盗版了,势坤是一家上市公司,相比起被我们吃掉的那一点小钱,股价狂跌才是灾难。况且我们已经收手了,对他们来说损失已经停止了,实在没必要为了把我们揪出来付出那么大代价。退一万步讲,就算公司请警方介入,找到购买我们产品的客户,也不会查到我头上,因为我从来没有直接出面和客户接触过,都是雇用的兼职,用完一次就遣散。我和客户只通电话,从不见面。”

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点好的菜被一道道端上餐桌。小伍和大华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仍然保持沉默,陈霄霆的说法听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而他也确实用这种方法给他们带来了可观的回报。可是他们总觉得不能安心,像是一块沉重的石板压在胸口令人窒息。陈霄霆对他们说:“先吃饭吧。边吃边谈。有些细节还是要和你们嘱咐一下。”他们俩慢吞吞地拿起筷子,手臂像是灌了铅。陈霄霆夹起一块排骨,可却半路掉在了桌上。他在心理暗暗叹了口气:但愿一切顺利。

早上五点还不到,蒋若言就被amy的电话吵醒了,她惊恐地瞪着床头吱哇乱叫的手机,脑子还停在和朱一龙约会的花痴梦里。她记起昨天amy说过,今天要早点去会场,可是她没想到,amy的口中的“早”指的居然是天亮以前。蒋若言风风火火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化妆挑衣服,把平时两三个小时都做不完的事情压缩到半小时以内。amy从容地把车子泊在蒋家的院子里,每隔十分钟就打电话催她一次。半小时后后,蒋若言终于屁滚尿流地钻进了amy的车,车门被她“砰”的一声关上,她长长地换了口气,然后狠狠地说:“姐姐,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鸡都还没叫呢!”amy从纸袋里拿出一个汉堡和一杯咖啡递给她,温柔地笑了笑,说:“那是你家的鸡,我家的鸡嗓子都快喊哑了。”

二人开车抵达会场时,已经有很多同事提前来布展了。蒋若言哈欠连天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身边忙碌不停的工作人员时不时地需要从她前面或者后面“借过”,她只好冲他们点头笑笑,为自己的碍手碍脚而抱歉。amy一到会场就疯忙起来,忘记了自己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这样的峰会amy操办过无数次了,可是她仍然一件件地去过问大事小情。蒋若言不得不紧紧跟在她身边,防止工作人员或者搬重物的工人不小心撞到她的肚子。

上午十点左右,各个公司前来参会的领导陆续进了会场。陈霄霆从侧门溜进来,刚好发现了正在东张西望的蒋若言。他从背后抽冷子往她肩上一拍,吓了她一跳。

“要死啊你!”蒋若言抬脚就踢,却被对方嘻嘻哈哈地躲过去了。

“你东西还要不要?”陈霄霆晃着手里的dior纸袋,冲着气急败坏的蒋若言勾勾手指头。

蒋若言三两步上去,一把抢过袋子,顺便在陈霄霆的大臂上狠狠拧了一把,直拧到他唉声求饶才算完。蒋若言把纸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往桌上放,陈霄霆揉着胳膊探头过来,记吃不记打的样子。她往桌上放一样,他便拿起一样来看。

“你这带的都是什么啊?”他又捡起一只银色的录音笔,像不认识似的翻来覆去地掂量,“带这玩意儿干嘛用?”

蒋若言抢回来,“乱动什么呀?!”她佯怒道,“你说录音笔是干嘛用的?写字儿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陈霄霆啧啧两声,“你不知道有一种叫做手机的东西也可以录音吗?”

蒋若言用力地剜了他一眼,立刻反唇相讥:“用手机录音那我用什么打游戏?白—痴—”

陈霄霆心里乐死了,这样斗嘴的时刻是最让他愉快的时刻,带有一点受虐的快感。而他最害怕的是有朝一日蒋若言和他礼貌起来、分寸起来,因为那意味着他将失去唯一能够确认彼此间依然亲密的依据。

“我还以为大小姐终于开始上进了呢。”

“可不是上进了吗?”蒋若言把头发往身后一撩,“这不打算把会议内容都录下来,回去反复揣摩吗?”

“啊,回去揣摩,会上玩手机。”

“不然呢?它录它的,我又帮不上忙!”

“......quot

把陈霄霆赶走以后,蒋若言和amy一同坐到了第一排。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坐在旁边的amy全程都很紧张,她目光紧紧盯着讲台,每一个环节进行完,都能听到她在一旁轻声地松一口气的声音。可是蒋若言却并不顺利,游戏三局三输,录音笔还没电了。她简直郁闷得要死,昨天明明充好电了的,怎么说没电就没电了。没办法,她只好用手机继续录,自己则坐在位置上要么发呆,要么安慰一下紧张过度的amy。

下午两点钟一过,蒋若言就彻底管不住自己沉重的眼皮了。各个公司的各个“总”轮番上台,用他们的缺乏起伏的声线消磨着她的注意力。她在头脑昏沉中困惑不已:他们所讲的普通话明明那么普通,怎么会比四六级的听力还要难懂?她决定在头砸到桌子上之前必须离开现场,于是她对amy说要去后台采访嘉宾。amy一脸欣慰,连忙同意,比看到自己家孩子出息还高兴,搞得蒋若言不知是去是留。

蒋若言出了会场直接打车回了家,到家以后,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躺在舒服的大床上好好睡个午觉。可是没了四六级听力她反而睡不着了。她翻身下床,从纸袋里把会场上带回来的东西倒在书桌上。作业还是要交的,录音也罢、心得也好,总归要拿出点东西应付一下他那望女成凤的老爸。她把手机和录音笔同时插进电脑,打算把两段音频拼在一起,这难不倒她。可就在这时,她发现录音笔里有一个将近1g大小的文件,几乎占满了整个存储空间。她查看了这个文件的属性,发现创建日期居然是昨天。她立刻想起来,昨天下午出门走得太着急,测试了录音功能却忘记关闭,若不是录音笔设定的文件大小不能超过1个gb,恐怕电早就耗光了,今天连机都开不开。她点开了文件,果然都是没有意义的噪音。她将进度条往前拖了拖,听到了地铁广播的声音、人群喧哗的声音。这只录音笔就放在她昨天要陈霄霆去取的这个白色diro纸袋中,想必这些声音就是他乘坐地铁时候录下来的。她又随手挪了挪进度条,“那他们要是深查怎么办?调查小组已经跟我们部门每个人都谈过话了!”蒋若言感到十分奇怪,怎么会出现小伍的声音,“深查”指的是什么?听起来他们像是在吵架。

她心里一阵隐隐的不安,于是再次调整进度条,终于找到了对话的源头。她一句一句听着耳机里的对话,渐渐感到脊背发冷,随后又觉得头皮发麻。后面的话她渐渐听不清了,她从来没有听过陈霄霆用这样冷静而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说话。她突然想起就在今天上午,陈霄霆还在嬉皮笑脸地和自己逗乐,那样一个人的嘴里适合说出这样的阴谋吗?

她没有发觉自己在颤抖,由内心深处生出来的寒冷让她的身体不自觉缩成一团。蒋若言重新回到床上,她感到额头上的青筋正在疯狂地乱跳,那必定是她无法消化的信息在激烈地冲撞。

陈霄霆把单车骑得飞快,他和蒋若言常去的那个带有人工湖的街心公园可不近,下了地铁要走二十多分钟。今天是难得的晴天,连续几日的阴雨让突如其来的晴天失控了,报复一样毫无节制地挥霍阳光,弄乱了好好的节气。陈霄霆本来正在修改第二天要发给客户的报价方案,这份方案重要且紧急。可是当他接到蒋若言的电话的时候,还是连想都没想就披着外套出门去了。

这天是工作日,公园人不多。陈霄霆在路上顺便买了一小束花,在这样好的天气里送出一束没什么特殊含义的花,既浪漫又不显得突兀。他把花藏在身后,没有打电话询问她的具体位置,而是沿着湖边边走边找,满脑子都在排练自己和背后这束花的出场方式。在吊桥的入口处,陈霄霆一眼就找到了她。蒋若言专注地盯着湖面,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朝自己靠近。他看着她的背影看得傻掉了,再简单的穿搭在她身上都让人无法将目光轻易移开。有了这个背影,周边的风景才算得上是风景。他摸出手机,给她和风景连拍了好几张照。

走到近前,陈霄霆按照头脑里彩排好的剧本,粗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叫了她一声。蒋若言回头,看到了用花把脸遮住的陈霄霆耍宝似的站在面前。她愣了一下,这个在平日可能会博她一笑的造型却在一瞬间把她激怒了。她一把抢过那束花,狠狠地往对方阳光灿烂的脸上抽打,一下,两下。花瓣并不在意这突兀的转折,尽职尽责地展示着缤纷和妖娆,撞在陈霄霆错愕的脸上,零落得要多美有多美。

陈霄霆抓住那双不要命一样失控的手,脸上被花茎上的小刺划出的一道道血痕丝毫没影响他继续维持一个困惑的笑容。

“你怎么了?!”

她奋力挣开,最后一下将整把残花败枝用力摔在对方身上。“你接着装!”她冲他吼,由于过于激动声音都失了真。

“什么意思啊?我装什么了我?”

蒋若言眼里瞬间聚起眼泪,那些眼泪未经滑落直接从她眼眶里掉下来,把她僵硬的冷笑装饰得楚楚动人。她从包包里拿出录音笔,像按下炸弹一样视死如归地按下了播放键。陈霄霆的脸一瞬间走了样,变得扭曲而恐怖。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蒋若言,嘴巴开阖了数次却发不出声音。

蒋若言咬着嘴唇,“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一毕业就能进势坤实习?多少名校毕业生,比你条件好太多的学生挤破脑袋都进不来,但是你陈霄霆这么幸运?在公司这几年,有人亏待过你吗?产品出事以后,我爸连跟他一起白手起家老部下都怀疑过,可是我都没有怀疑过你,姓陈的!”

“你听我说......“他要求自己镇定下来,可是手显得很多余。

“你别说了。”蒋若言摇了摇头,流满眼泪的脸木讷而僵硬,“我怎么能忘了呢?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这么多年,你根本没变过。当年在你往崔老师的办公室里放照片的那个时候我就该意识到,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

“你胡说些什么!”陈霄霆的脸色彻底变了,声音失控地从胸腔里吼出来,记忆深处那枚埋藏已久的炸弹,在即将被遗忘的时候却突然发出了一声不祥的预警。他惊恐地意识到,原来蒋若言早就已经在心里把他划入了某一种不堪的人的行列里,所以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在给这种判断提供证据。

蒋若言开始感到天旋地转,她有些反胃,面前这个人的脸变得越来越陌生,她快要不认识了,“我真没想到你会为了钱变成这样。”

陈霄霆的脸上由出现了那种很古怪的笑容:“你没想到,那是因为你生在天上了。我们呢?你知道我们想得到一样东西有多难?你知道我们想要够得着自己喜欢的人有多难?!”

蒋若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难,所以你杀人放火都没错。姓陈的,你真让人瞧不上。”

“你看吧。”他嘴角惨淡地一咧,眼睛血红血红,“你终于承认你瞧不上我了。当然了,你心里眼里只有一个覃嘉穆,你能瞧得上谁?可惜他现在是个服务员,还是同性恋,你再瞧得上也没有用。”

蒋若言同情地看着面前这个比他高了一头的男人,她没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一天会变得如此难看。她用手掌将眼泪抹干,挑衅地看着对方红通通的眼睛说,“对,我就是瞧得上他,他是服务员还是同性恋都比你这个偷东西的贼强!你少提他!你配吗?!”

陈霄霆干净利落地给了她一个耳光,然后两个人都傻了眼。他惊慌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看蒋若言,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冲自己最喜欢的人扬起巴掌。短暂的寂静过后,他笨拙地伸出手,试图去抚摸那张被耳光掴红的脸颊,可是蒋若言轻轻一闪就躲过了。她发自内心地冲他微笑了一下,她就是有本事在这种时候收起所有的眼泪然后完成这样一个笑容。陈霄霆知道这个笑容的含义,他们多年的友情,他苦心经营出的好感,他们在这个人工湖畔为数不多的共同的回忆,都被这一笑抹干净了。除了覃嘉穆,没有什么人或事能够阻止蒋若言当机立断,她漠然地收起所有的情绪和神情,然后扭头就走。

“蒋若言!”陈霄霆突然换了一种十分陌生的语气,“你不会去乱说话吧?”

“怎么?怕了?”她头也没回。

“我们只是不想坐牢。”陈霄霆绕到她面前,目光带着点狠劲。他下决心一样地提醒她:“别忘了,那些要了崔晋的命的照片,是谁帮我从小穆的手机里面偷出来的。你不乱说话,我们相安无事。”

蒋若言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刷刷刷地流下来,可是那张精巧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就这么两眼瞪着面前这位昔日的好友。过了好半天,她开口说:“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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