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唐的视线也在几人身上扫过,数了数这次来的人一共有六个,算上已经坐着的裴风平,一共是七个人,而如今厅堂的屋子里只有六把椅子,不够所有人坐下。
她想了想,转身去外头,搬了一把被他们弃用的破凳子,搬到屋里让人坐。
破凳子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老师……?”
“我们才刚回来,你们的师娘还在外头,只置备了这些桌椅,你们将就着坐吧。”裴风平面上露出些微难色,一脸他能置办这些桌椅已经很不错的表情。
几乎是裴风平话音刚落,就有人率先坐了田唐搬进来的破凳子,其他人看了一眼,见他已经坐稳了,纷纷遗憾地收回视线,陆续坐在别的椅子上。
在几人落座之后,裴风平现编了一个他离开京城的原因。
简单来说,是因为京城的生活太压抑,正好外地有亲戚办大事,他索性带着家人一起都离开了京城,只是没想到中间又发生了许多事,这才一直耽误到现在。
这些事包括但不仅限于“要离开的时候路上突然出现拦路的巨石”“附近正好野狼出没”“马车的轮轴突然坏了”……等等,硬是让裴风平编出了一个合理的一直滞留在外地的理由。
田唐站在一旁,听着裴风平一本正经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要不是她清楚知道发生在裴风平身上的情况,只看裴风平严肃认真的模样,她差点就要信了他的话。
再看坐在裴风平对面的学生们,个个都对裴风平深信不疑,没有一个人怀疑裴风平所说的真实性。
这些理由离谱吗?离谱!
合理吗?听着也合理!
特别是搭配裴风平一本正经的神情,更是让人深信不疑。
要不说裴风平牛逼呢,果然他当初能坐上吏部尚书这个位置,靠的绝不仅仅只是他直来直去的性子,就这番忽悠人的能力,还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之后的时间,裴风平又跟几个学生闲聊了几句,等到闲言聊的差不多了,这些学生开始互相对视。
这样的变化,就算是田唐都能看的出来,更何况是正对学生们的裴风平。
果然,在说完又一个日常的话题之后,有学生按耐不住,张了好几次嘴,终于鼓足勇气:“老师,有些事,学生想要询问老师的意见。”
这话一出,其余学生都安静下来。
裴风平抬头,伸手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
茶壶里用的是茶梗,这杯水倒出来,里面的茶梗也随着水流一起被冲了出来,直接落在对方的茶杯中。
“你瞧,这茶壶终究装不住茶梗,”裴风平微笑,“若是买的上好的茶叶,或许不会那么容易出来,实在是不太好看,这些茶梗,是我现在能买到最好的茶叶。”
裴风平直接把话放在这里,说明他已经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可先前开口的学生却再次出声:“老师,您现在的处境我们都明白,可如今天下形势不明,若是朝廷不能再进一步,恐怕整个朝廷都会被蚕食,到时京城百姓性命堪忧,老师你先前教导我们,要注重民心,可如今这般,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他说完,旁边传来另外的声音:“老师,我们也希望天下大安,若是能选择一位明君,或许能改变如今天下形势。”
“老师,我们想求老师一句话。”
裴风平放下手里的茶壶,苦笑着摇头:“你们还将我当老师,可也要明白我早已不是当初裴尚书,当年我被迫辞官,如今我又如何干涉朝中之事?”
“皇上还是……信任老师的。”有人硬着头皮开口。
“是吗?”裴风平抬眸,静静地询问了一声,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见其中有些人脸上露出了心虚的表情,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你们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我若是真有那般本事,又岂会落得如此地步?你们啊……最好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要去考虑站队,这是我对你们唯一的忠告。”
裴风平话音刚落,有人立即出声:“老师,我们可以带您去见……宫里的人。”
让这些人兴师动众前来,又特意提起的“宫里的人”,也只有坐在龙椅上那位。
田唐站在裴风平的右后侧,听到这里,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单从对方的表情看,他似乎确实是在担心朝廷的情况,但到底他内心的想法如何,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但最令她好奇的是为什么对方会这么说。
裴风平曾经是吏部尚书,掌管官职升夺大权,但这已经是曾经的事,宫里那位既然默认裴风平辞官,甚至让裴风平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意味着这位曾经的吏部尚书已经被彻底抛弃。
这时候宫里那位才刚刚被气到昏迷醒来,这些人竟然来求裴风平这位被抛弃的吏部尚书进宫,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不去,”裴风平摇头拒绝,脸上也多了几分不满,“我都落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让我进宫,是嫌我的命不够长吗?”
这话说的稍微重了一些。
也因此,在他说话后的瞬间,先前提议的学生立即站了起来,拱手致歉:“学生不敢!”
裴风平转过身,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们走吧,以后都不用再来见我,就当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学生。”
这一次,几个学生全部站了起来:“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