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临越看越觉得心疼,他从顾三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时候父亲刚刚去世,牧临当时面对的状况,或许就是顾三千此时要面对的。于是他也为顾三千白天惹自己生气的事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他生活中要面对的压力太大,才不得不在人前伪装成这副样子。
牧临在政治场上混过,知道顾三千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些什么人。朝上更是风云变幻,顾三千如今处在权力的漩涡中心,不得不谨小慎微。
不说别的,单一个王万山就够顾三千手忙脚乱一阵的。牧临跟他斗了很多年,知道这老家伙老奸巨猾,阴谋阳谋都玩得贼溜,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他设计的圈套里,顾三千这些年跟着自己南征北战,作战经验丰富,政治斗争经验却太少——他还没来得及教他就壮烈了,顾三千去哪儿学——所以,他怎么可能应付得来呢?
除了王万山,还有无数潜藏在阴暗处的小人,一旦让他们察觉出顾三千有所松懈,或者露出软弱一面,他们就会像水蛭一样蜂拥而至,紧紧地叮在他的弱点上,不断攻击他,直到将他置于死地……
唉,他可怜的大侄子。
……
说起来这家伙到底要祭奠到什么时候,还没结束么,他腿都蹲麻了。
牧临默默腹诽,终于见顾三千动了,他却并不是要离开水榭,反而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然后给牧临大幅照片前面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
……有点过了吧,这家伙,快点结束啊,他不想再藏在草丛里了,蹲不住了,腿麻了啊!
牧临坚持了一下下,终于坚持不住了,然后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那边顾三千已经一手酒杯一手酒瓶地自斟自饮起来,他也不说话,有时候抬头看一眼牧临的照片,然后自己喝。牧临蜷缩在灌木丛里,看着顾三千牛饮似的喝酒,忍不住想骂他——他拿的那瓶龙舌兰是自己的藏酒,龙舌兰是不能这样喝的,得先含一口酒,等舌头微麻再咽下去。要不然就以盐和柠檬佐之,或者加冰块。
……想着想着口水就要流出来了,顾三千这兔崽子,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净糟蹋他的好东西!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大侄子的酒量倒是有很大进步,那瓶龙舌兰度数不低,竟然一整瓶都喝完了。牧临忍不住啧啧两声,要知道他以前带他出去应酬,顾三千可从来不喝酒,说什么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而且如果牧临喝醉了,他可以帮他开飞行器。
过去那几年顾三千倒是真这么做的。
就在他感叹时,水榭中的顾三千却忽然叹了口气,牧临朝那边看一眼,发现顾三千竟然趴倒在桌上,好似睡着了。
……再次判断失误,这小子酒量根本没变好嘛。
牧临又观察了一会儿,感觉他不会再醒过来了,便慢慢从灌木丛里爬起来。他应该悄悄离去,但是顾三千此时的背影在灯光底下显得特别忧伤,他周身笼罩着一层光晕,好似在刻意衬托他似的。
牧临稍稍犹豫,终究心有不忍,走了过去。
如今天气还没转暖,临水边湿气又重,顾三千就这么睡在这里,肯定要生病。牧临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披在他肩膀上,虽然他的外套有点小,有东西披一下总比光趴着强。
牧临为顾三千披上外套的时候惊动到了他,趴在桌上的人发出一声不满的鼻音,后又换了个姿势,重新趴回桌上。
酒瓶子已经空了,顾三千面前的杯子里也一滴不剩,唯独那杯倒给他的酒,还静静地摆在那里,这副景象让牧临感觉很不舒服。
“既然是给我斟的酒。”
牧临轻叹一声,拿起桌上的酒杯,慢慢喝完这杯。
龙舌兰滑进喉咙,异常呛口,想来是这具身体不习惯饮酒的原因,牧临皱着眉头,直到那酒味被彻底咽下去,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呛是呛,但是也很爽。
牧临美滋滋地挑挑眉,把酒杯轻轻放回原处:“以后若还有机会,咱俩再好好喝一次吧。”
牧临刚说完,趴在桌上的顾三千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牧临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想将手抽回,不曾想顾三千力道大得吓人,牧临根本挣脱不开。
……他什么时候醒的?
牧临惊讶地低头去看,发现顾三千此时已经睁开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牧临的脸。牧临尴尬地笑了一下:“额……你醒了?”
顾三千没说话,但是看着牧临时眼中毫无焦距,也不像把他认出来的样子,倒像喝酒喝懵了。
牧临咧咧嘴——真不该让他喝酒,这货一喝酒怎么是这个德性,也难怪能被刘琳成功爬床,随便灌他点就行了。牧临挣不开,只好用力去掰顾三千的手指头。他现在虽然没力气,对付人的技巧却还在,顾三千又喝醉了,被牧临这么一掰,就握不住他了。牧临刚想松口气,却见顾三千往他的方向慌乱地抓了一把,他急忙后退。
“……”
顾三千抓了个空,口中还含混地叫着什么,牧临没听清。不过他也不敢继续听下去了,他大侄子明显情场失意,官场也不得意,心情差到极点,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温柔体贴的omega来照顾,而不是他。
牧临急急忙忙地跑出水榭,冷风一吹,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牧临这才想起他把外套留给顾三千,自己没穿外衣就出来了。再加上刘琳的身体并不适应酒,风一吹都快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