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红脸色一变,裴映山嘿嘿一笑,极为欠揍地将马缰收到自己手里,道:“不懂是吧,不懂没关系。”
“但,欠债你总懂吧?”
仇红看他一眼,缓缓点头。
裴映山接着讲,“这就好办啊,情这个东西呢,就跟欠债差不多。”
“一般来讲,有这么两种情况。最皆大欢喜的,就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也就是互不相欠,谁都不欠谁,这是一种。”
“还有一种呢,就是一厢情愿。一厢情愿你懂吧,单相思,一方苦情,一方却毫无感受。用情至深的那个人一味付出,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一直亏损。而被爱的那方,感情只进不出,可不就是欠了人家一屁股债嘛。”
这番话通俗易懂,裴映山自觉自己颇有为人师的天赋,哪想仇红听完,先发问道:“人的感情是可以这样比拟的吗?”
“你管它呢!”裴映山气得魂颤,“你一个无情无心的人还好意思发表对感情的见解?哪儿来的自信!把我的话听进去准没错,知不知道?”
仇红不作声。
裴映山只好单刀直入,问:“你想欠那小子情债吗?”
仇红一怔,阿珑的话又响在耳边。
有心之人,无情之辈。
仇红只觉眉心疼痛。
她是全然不知,逐野何时对她有这样情愫的。
裴映山还在滔滔不绝:“......再说了,你堂堂一个镇国将军,好死不死去欠了人家平康里伶人的风流债,这要是传出去,那多影响我们偃月营形象啊。”
仇红:“......”
裴映山见她不反驳,当即拍定,发话道:“就这样吧,你现在就去找那小子,把话说清,怎么说清随便你,反正就,别留后患。不解决好不让回营啊。”
裴映山将马缰掷回她怀里,“对了,朝廷那批赏赐,我挑几样送回去给我弟,小照川也到了吴钩揽功的年纪了......”
说着,兀自离去。
***
再度造访平康里,仇红依旧是走的梁下飞檐。
上一次这样走,是因为时间紧急,走正门她就要迟了,便干脆从窗口进来。
今日这次却不同。方才裴映山一言叫她忽然醒悟,她可以不顾及自己,但不能不顾及旁人。
“名声”两个字是虚的,她从不在意,外面如何传闻,她从来不屑一顾。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
阿珑今日称她为将军、大人,强调他们身份隔阂,其实就点醒了仇红。
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告而别是什么大事,也并不觉得逐野会因为她不告而别就暗自神伤。
真正出问题的,是她的身份。
自绥云关一战到如今,已是五年有余。她一直在摒弃“镇国将军”这个身份给自己带来的不同,但无论她怎么努力,总有些事是注定要被改变的。
逐野房内,博山炉徐徐焚香,乳白烟雾袅娜。
仇红极为轻巧地落地,房内寂静,她掀开眼前珠帘,隔着软玉屏风,见到逐野单薄而高瘦的影子。
陶案飘烟,奉着一杯热茶。
他在等她。
仇红微微垂目,五指不由得发紧,四下皆空,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若这事真想裴映山说那般简单就好了。
欠债便还钱,如此两清,哪还有什么旁的纠葛。
她当下是真心实意地怨怼起自己,如何就参不透“情”这一字,怎么就突如其来欠了债,还不得不去还。
若是换做别人,她肯定管也不会管,但偏偏逐野是她自己惹上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必须得面对。
仇红喘息几口,逼迫自己静下心来,去和逐野好好谈谈,至少,把话说开。
却不想倏地脚下一软,接着四肢如抽空,体内燃起一把无名的火。
她几乎瞬间看向那屏风旁的博山炉。
香有问题。
肉在赶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