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泽坦然道:“两日前林中发生一起凶杀案,便是昨日我们遇见冯兄弟的那片林子。昨儿有乡里的村民偷偷去了刑部说是凶杀案当日曾看见一对男女在林中相会,行不轨之事,正巧被死者看见了,后来他们争吵了几句,乡民怕惹事上身就躲开了,直到昨儿才想起来这事。”
这一刻,叶舒云分明从孟云泽的眼神里看出了点狡黠之气。
当下冯超不知真假,亦来不及思考,只气恼他人抹黑纪箐,胸间全是被人污蔑的汹涌之气,激动之下,脱口而出:“胡言乱语……”
话音才落,冯超便后悔不已,他这不是不打自招!
冯超又气又恼,慢慢看向孟云泽和叶舒云,二人神情平静,他忽然就看明白了孟云泽给他设的局,原来从玉佩开始孟云泽就已经在套他的话,看来昨夜他将他们带回来之时,他们就已经在怀疑他!
冯超突然想起纪箐,庆幸昨夜她并未留宿此地,否则岂不是将她也牵扯进来。
冯超气急:“你套我的话?”
孟云泽不置可否。
冯超一面气愤一面丧气道:“你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事已至此,他也不打算否认,毕竟这事他终归良心难安。
孟云泽垂眼,头一歪,目光落在冯超的玉佩上:“昨儿我在林中发现这枚玉佩。”
这枚玉佩是当日他遇见死者前遗落在林中的,如果这是普通的玉,掉了也就掉了,他不会心疼,更不会特意折返回去找这枚玉佩,只不过这枚玉佩是祖传之物,非同小可。
冯超垂头丧气,似是认命般道:“原来如此。”
孟云泽乘胜追击道:“那日在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冯超却不愿意说,似有难言之隐一般。
孟云泽也不想与冯超多耽搁,当即道:“你不愿意说也无妨,一会儿马车来了,还请冯兄弟和我去刑部走一趟。我相信在那儿,冯兄弟会愿意说的。不过到时候冯兄弟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如此一来,那日与冯兄弟在林间见面的纪先生或许……”
都说打蛇打七寸方能攻其要害,凭昨夜冯超一门心思想护纪箐,这一次,孟云泽必定能打得他毫无反击之力。
看来昨夜她是白担心这事将来的走向会如何了。
叶舒云料定孟云泽会从冯超那儿问出想要的东西,心下一松,悠哉悠哉地立于一侧,等着听冯超娓娓道来。
冯超惊道:“你怎么知道?”转念一想,冯超回悟过来:“昨夜你们偷听我说话?”
到底是他低估了孟云泽,天真地以为带他们二人回来方便他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好有所防备,没想到反而成了他们的瓮中鳖。
即便他们猜到他和先生之间纠葛,可关于纪箐,他不想多说,故而只含糊道:“那天大家散了之后我有话和先生说,就和先生在林中耽搁了一阵,后来那人看见我和先生,污蔑我和先生……”冯超还在气孟云泽设局诓他的事,愤愤不平道:“那人看我和先生穿得贵气,用匕首勒索我和先生。钱财再贵重也比不上人命重要,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给了他,可那人却对先生动了歪心思。”
想起当日那人的淫邪嘴脸,冯超便心气难顺,不觉攥紧拳头。叶舒云浅笑,他对纪箐的心思真是昭然若揭,再看孟云泽神色淡然,她忽然觉得人心一旦固执起来,未免傻气。
这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差一层窗户纸没被捅破,可只要这层窗户纸没破,冯超宁愿自欺欺人,当做别人不知,只为保全纪箐。
他爱慕纪箐,无论她领情与否,也无论她是否能回应他同等的感情,他都会想尽办法护她,保全她,不为得到什么,只为他自己。
如此一想,她忽然于心不忍起来,竟有点想陪他演这出戏。
孟云泽故意激他:“所以你一怒之下就杀了他?”
冯超恍惚道:“没,我没杀他,我没真心想杀他。我与他争执中失手推了他,他便晕在地上了。我们离开之时,我还探过他的鼻息,那会儿他活着,谁知后来他就死了。可即便是死,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除去那人意欲轻薄纪箐之事,那人身上本就背了一条人命,这样的人惨死那也是死有余辜。
叶舒云抬眼看向孟云泽。
孟云泽取下佩剑丢给冯超说道:“可会武?”
冯超措手不及,笨手笨脚接下佩剑。
孟云泽抬了抬下巴道:“使两下。”
冯超脸上一阵热辣,孟云泽究竟当他是什么人?让他使剑他就得使?敢情当是拿他当猴耍?
冯超恼道:“凭什么。”
不由分说,孟云泽就地捡起一根树枝朝冯超攻去,冯超右手持剑,勉强接了两招便败下阵来。
孟云泽轻而易举打落冯超手中的剑,树枝直指冯超。
倏忽,纪箐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挡在冯超身前,就连孟云泽都吃了一惊,急急收住攻势,但纪箐身子离得太近,眼看就要收不住。叶舒云不敢多想,冲动之下伸手拉住树枝,这才勉强挡下。
鲜红的血液迅速浸湿叶舒云的手掌,渗透她的指缝,染出她手上的纹路。叶舒云松开手,掌心一片温热。
孟云泽当即丢开树枝走来,关切道:“我看看。”
孟云泽原只想试一试冯超,岂料他手中的树枝将收未收之时却横生变故。
叶舒云肤白,现下又是天光正好,日光充足的时节,恍然一眼,她手中那些血倒有点像是开在冰天雪地的红梅。
她有些喜欢孟云泽紧张的样子,渐渐地也就忘了掌心的疼。
孟云泽充满歉意道:“对不起。”
叶舒云这才低头看了看她掌心的伤,她掌心被树枝划破了一层皮,那层皮皱皱巴巴地贴在一侧,混着边缘处的黑红血迹,真真丑极了。
别看那根树枝细长,没想到被孟云泽轻轻一舞,划出来的伤口却挺深,看着倒确实唬人。
她掌心的伤患处热辣辣的,总是隐隐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疼。
叶舒云道:“不碍事,这伤看着唬人,其实不怎么疼。”
冯超和纪箐对视一眼,同时问了彼此一句是否伤到哪里后又默默挪开眼,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