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未知,如同那浓重的夜幕的黑,笼罩了所有,让他陷入茫然之中。
【将于一日后离开当前世界,请妥善处理私人物品,禁止夹带。可选择继承人传承当前学习成果。】
熟悉的字迹再次出现在眼前,纪墨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那个“否”后一直都是提着心的,如今倒好,总算可以离开了,不用承担说大话的打脸效果,甚好,甚好。
对新的“重生”,他也有着期待,与技艺相关的知识一同清晰的还有那时候的人物,他们之间的种种过往,现在想来,对父母是有着亏欠的,他们也许不够好,对孩子不够关心,但那样的生活环境,活下自己都困难,能够为了他的一条出路而彻底舍弃他,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不过是当初的落差太大,幸福家庭之中饱受重视疼爱的独生子,突然成了几分之一,然后还不怎么被看重的样子,对比太鲜明,也难怪让人无法投入。
经历得多了,再回头看,便多出了一些宽容来。
他们也许让自己产生了太大的落差,而自己这个儿子,也并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并没有赡养父母,也没有真心孝顺,两方半斤八两,也算是扯平了。
这次若是重生的话,应该让他们避开兵祸,一想到兵祸,心情又不由得沉重起来,不说红口白牙的小儿说话能让他们相信几分,就说他们相信了,真的就能避开吗?
逃亡时候的流民,那种种艰难,真的能够避开吗?
小民的不幸,总是多种多样的,避开了这一样,总还有下一样,当年他和李大爷轻装简行都走得艰难,他们那样拖家带口,老人孩子的,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更不要说离开了土地的农民就是流民,各项待遇都会更差,若不是刀锋就在眼前,又有几个人有勇气背井离乡。
古人总是乡土贵,哪怕乡土也埋人。
想着想着,又是一叹,纪墨头一次懊恨自己不够聪明,竟是没有一个短时间内就能见效的聪明法子。
“师父,你在吗?”
门外传来郭文的声音,纪墨重新调整了一下情绪,收敛了表情,应了一声,让他进来说话。
郭文进来说了刚刚酿好一种酒,让纪墨过去看看,这就是求师父指导的意思了。
“你觉得如何?”纪墨没有马上行动,坐在那里问他,目光打量着郭文,看起来还年轻,下巴上的青色还不分明,然而已经成婚了,生子就在眼前的样子,他还吃过对方的喜酒,这一算,他的这些弟子,也大都成家立业了,该当个酿酒师了。
想到长成后就离开了酒坊去往别处的三个师弟,纪墨不由惆怅,人生多离别啊!
“我觉得挺好的,就想让师父尝尝看,这方面,总是师父的经验比我多。”郭文的眸中都有光,神采奕奕的,显然对这种新酒自信非常。
“你觉得好就行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纪墨还记得上一次他的新酒带给人的惊艳感,对方已经是很成熟的酿酒师了,他这里没什么可教的了,不是因为有着师父的名头,就能随意分享对方的创新所得的。
这样想着,他还是站起身来,拍了拍郭文的肩膀说:“以后你更加努力就好。”
“师父?”郭文有些不解,从话语中听出了离别的意思,哪怕早有所料,但这一刻,却说不清心中是期盼多一些,还是不舍多一些。
纪墨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偏心一个徒弟什么的,哪怕是真的偏心,却也不希望这份偏心展现在待遇上太过区别对待。
连小灶都不单独给一个人开,这种事情上,更加不会只告诉一个人。
他召集了所有的徒弟,听着他们说了说今天忙了什么之后,就说了自己的决定,一天时间,如果走,应该可以走得远一些。
“这是怎么说的?”
跟管事的告别的时候,纪墨也说了自己对几个弟子的评价,只说了酿酒技艺方面,其他的方面,他就不甚了解了,这一点也说明白了,由着对方最后选择是谁接班,这算是把自己为难的事情给交出去了。
说到“走”上,他说的是感觉自己大限将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葬身,不想让亲人伤心,只当是走远了不回来就是了。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古怪念头,怎么会这样想,就是真的有什么,也要寻医问药才好啊,你若怕麻烦,我来给你寻医,正好最近有个名医就在堡坞,他我是找不过来的,他的弟子总还是可以请过来给你看看的,我看你没病没灾的,可不好这么咒自己。”
管事的不肯信,他比纪墨的年龄大多了,若是纪墨这种年轻的看着好好的说自己明日就死,那他这样的,又算是什么呢?
纪墨知道这种话很难取信于人,半是玩笑般说着:“我今日梦见仪狄召唤,说是正缺一个酿酒师,让我去补足了数,不出所料,就该是明日寿尽,实是喜事,不想让家人当做丧事办了,这才想着走远一些,脱下这身臭皮囊,了无牵挂……本是不想对你说这些,偏你要问个明白,说了也知你不信,但具体如何,明日便见分晓,你只莫忘了我托你的事儿就好。”
管事的听了满脸狐疑,不敢说梦为假,时下迷信,多有做梦如何如何,然后如何如何的,但若要相信,又实在是抓耳挠腮地不敢信,若不是知道纪墨不是个爱信口胡咧咧的,恐怕早就把人啐出去了,哪有这样消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