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刚降生下来的婴孩儿是不能爬或走的,连直起腰来都不能,软绵绵,好像某种退化到昆虫级别的软体动物一样,连小小的拳头,都无法伸展开手指,扯住那松散到不能够遮蔽的襁褓。
但,冷啊!
野外的风,哪怕是微风,也带着无法承受的凉气,而身边儿能够感觉到些微的热源,并一股子透着腥臊的奶香气,听着那小兽的声音,婴儿若有所觉一样努力地向它的方向靠拢。
这种靠拢真的很违背常理,不能翻身,不能爬,手指都伸不开,腿脚都没力气,宛若才从鱼尾分化成人腿一样,软绵绵的,这种纯粹的生理上的困境,不是意志力或者什么主观想法能够克服并改善的。
如同婴孩儿现在,努力蠕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大号的毛毛虫,襁褓之中暴露出来的皱巴巴的肌肤已经开始发干,从娘胎之中带出的湿润干了之后都开始发紧,像是一层透明的茧,把人箍住一样。
小拳头压着身下的草,层叠的草并未经过怎样的编织,不算平整,但因为反复揉压的关系,也不是太过扎人,而刺棱棱带来的微疼,似乎更能让人感觉到活着的可贵。
一点儿,一点儿,拳头压着地,身体拧啊拧,在襁褓被蹭开大半的时候,婴孩儿也终于靠近了那热乎乎的小兽。
小兽的鼻子凑过来嗅了嗅,似有几分不满,“啊呀”一下,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小拳拳啪过来,打在同样没睁眼的婴孩儿脸上,力道不大,就是推的感觉,像是在抗拒这不明物体的接近。
婴孩儿却似感觉不到这样的排斥一样,使劲儿往前凑,凑近了就在那小兽身上胡乱蹭。
他知道自己是被遗弃到了母兽的窝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兽,但若是不能在母兽归家前染上幼崽的气息,恐怕之后就会变成食物。
所以,哪怕小兽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他还是不断往对方身上蹭,好似要把那柔嫩的小绒毛都蹭到自己身上一样,没皮没脸地占便宜。
小兽推了两下,大约这样太费力气,容易饿,又或者本来就足够孤独,有这么一个同样热乎乎的小东西陪着也挺好的,在婴孩儿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它终于接受了这个小东西的示好,侧过身来,像是学着母兽的样子一样在他身上舔了一下。
不知道那同样带着母亲味道的干涸涂层给了它怎样的感受,反正后面小兽就灵动多了,给婴孩儿舔了全身,来了一个彻底的大清洗。
婴孩儿一度担心,对方舔着舔着,发现似乎挺好吃的,然后就直接下口了。
据说,有很多宠物吃主人,都是因为开始想要唤醒,于是咬脸,然后咬着咬着,咬出了滋味儿就开始吃了,对宠物那并不强悍的记忆力来说,最开始是想要做什么的,完全忘了,那就吃吧。
有证据表明,猛兽吃人都是从四肢腹部开始,而不是从头脸,所以,这一条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为了避开正在饥饿中的小兽最后也被食欲所掌控,在全身被舔过之后,对方再过来舔,婴孩儿也无耻地舔了回去,好似口水大战,专逮着那软软的地方去舔,鼻头,嘴巴,还有眼睛,耳朵……
身上绒毛多的地方就算了,倒是眼睛,可以多舔两下,万一对方睁开眼看见了自己,直接认主了呢?
这种想法也并不是毫无因由,生物课上都学过印随现象,刚出生不久的鸟类和动物,会跟随它们见到的第一个移动物体而行动,这是为了更好地通过模仿而学到足够的生活技巧。
但被无齿的婴孩儿利用一下,也可以让它跟自己更亲一些,奈何,出生之后还没吃过东西的婴孩儿没有那么丰富的口水,又不能胡乱动,努力再努力,也就是让小兽朝着他的那只眼睁开了。
格外明亮的一只眼,像是琥珀色的宝石一般,婴孩儿看不清楚,而小兽看清楚婴孩儿的样子,眼神立马偏向别处,嫌弃的感觉溢于言表,丑拒。
不知道身边儿小兽已经动了头,位置偏转的婴孩儿继续照着原来的方向去舔,正中鼻头,新生的婴孩儿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厌恶的味道,所以,那似湿润又被微风吹凉的感觉,小兽张了张嘴,另一只眼睛还是不肯睁开,又把已经打开的那只眼闭上了,前肢往前一啪,按着婴孩儿的脸,不许舔了,舔什么舔,丑东西!
好似傻乎乎的婴孩儿不知所以,依旧在舔,小舌头擦过小兽的爪心,还不曾抓过地的爪心柔软,粉红的嫩肉甚至有些敏感,微痒。
头怼过去,照着婴孩儿的脸就给了一舌头,舔得对方满脸口水,然后小兽就压着婴孩儿,不许他乱动了。
自己还是个宝宝,就要照顾更小的小东西了吗?
不提小兽的困惑,婴孩儿被按住了,襁褓早在适才的互动之中都散开了,小兽的前肢压着他,那绒毛被风拂过,擦过婴孩儿的皮肤,痒痒肉,不能控制的痒让婴孩儿忍不住笑起来,愈发无知地像是被逗乐了一样。
笑什么笑,蠢东西!
又丑又蠢,谁放过来的?
小兽的眼睛睁开一只,露出一条缝隙,那琥珀色的光似乎都变得金灿灿的,转瞬又闭上,有种无奈的感觉。
又等了一会儿,母兽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什么,走得近了,是一块儿肉,血淋淋的肉早就不再滴血,正常的红白相间,看起来还不错,肥瘦均匀,不知道是从哪里撕扯下来的,皮上的毛发不多,应该是被扯掉了皮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