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还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木材,什么名字,却也知道如果自己要仿造这样一座桥,该选用怎样相似的木材。
木头跟木头也是不一样的,而同类木材之间,也有着优劣对比,在这方面,木拱桥就难免更挑剔一些。
“师父能够造出这样的拱桥真的很不容易。”
亲自从事技术工种之后,才知道很多东西,看起来简单的,其实都蕴含着大学问。
就说这造桥,在纪墨看来,就是理工科的必然选项,其中所涉及到的跨径,拱形弧度,以及支点处的水平推力,拱内下压向外产生的压力,再有弧度交接之间的力……纪墨的理科有些弱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力了,但这些的组合,就像是一道夹杂着大量计算的物理题,力与力的相互作用什么的,没有为这堂课苦手过的可以继续保持微笑了。
看起来没有技术含量,一块块儿搭木头就可以了,让纪师傅这样的人解一道方程式,他可能都做不出来,但就是这种简单的拼接搭建,就让这座看起来普通的木拱廊桥屹立了十年而不倒。
该怎样评价这份“伟业”呢?
纪墨像是开启了彩虹屁模式,不断说出一个外人对此事的有关看法,完全偏题的回答却让纪师傅听得耳根都发热了。
“都是官府让造的……”
他可能从来没想那么多,正好会这个技艺,官府又让造桥,那就造了,选址在这里,也并不是有什么方便自家的私心,不过是这里更合适罢了。
便是乡人多有夸赞,他也就听了个客气,还真的没当回事儿,日常都吃饭,也不觉得吃饭多稀罕,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可听纪墨如此真诚地夸赞,看着他仰起的脸上,那一双眼好像发亮般看着自己,纪师傅就避开了目光,咳嗽了两声,全忘了之前在问的是什么。
第390章
等到纪师傅再想起之前的问题的时候,顺带着就会想到纪墨的夸奖,没有什么比一个孩子的夸奖更真诚的了,他们还不会大人的虚伪和狡猾,能够更加直白坦然地表达内心的感受。
可惜,纪墨是个伪小孩儿。
被捧得飘飘然的纪师傅并没有直接忘了今日出来的主题,他沉默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之后继续讲课,这一次,却不是提问形式的了。
“江河之上多有桥,也会造桥连接两座山峰,江河之桥,材质无非木、石而已,其形又有梁、拱之分,其横跨江河的长度也可分大、中、小三等,这是固定桥,若要移动,又有开启桥和浮桥……另有索桥,长索横江,更多几分难度……”
若干桥梁种类,娓娓道来,纪师傅依旧是那一张宛若乡间老农的面孔,可在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莫名有了几分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在自己的领域内,他便是王者,那种自信的光让他那背负双手微微驼背的姿态都有了几分傲然凌人之感。
纪墨看着,听着,知识点在一点点增加,本来知道一些,散落在日常生活之中的杂闻,这一刻都在逐渐被梳理,渐渐整理在一起,排序之后,又把那些空出来的缺位给补上了。
如桥梁这种接地气的存在,日常要说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现代的时候,谁没去看过古建筑,课本上难道不曾讲过一两座名桥,还有那名桥建造者的故事吗?
未必有系统地讲述这些,可感兴趣的,随便在课外搜一搜十大名桥什么的,也必然能从那些夹杂着图片的文字之中看到一二经典来。
更不要说,这些传世千年的名桥本身就是著名的景点,寒暑假日,来一趟,看一看,石碑上有刻文,介绍桥的来历,导游也会讲,这桥的故事,未必是侧重建造技艺方面,但,肯定有些相关的小故事,无论真假,都在讲述这座桥面世的不容易。
怎样的设计凝聚了怎样的心血,怎样的艰难困苦方成一桥,又是怎样的造型决定了它能够存在千年……
那经典的侧拱减重模样,纪墨至今都记得那桥的样子,当时看着只觉得好看新奇而已,感慨一下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怎样做到那样的精准测量的,千年不倒,是用料好,是造型佳,也是那坚固无比的地基、正确测定的重量……多方的作用下,才有了那样著名的古建筑,让后世人叹为观止。
古代的测量工具,若说以前纪墨还没概念,现在经过这么多个古代世界,哪怕世界不同,测量工具也不同,但某种度量衡的标准,不说外头,在自己这里还算是很有标准的,但这些标准要经过怎样的复杂运算,才能在一座桥未成之前,便已经知道哪里的载重该是多少,哪里需要加固,哪里需要设置桥墩……
这些,仅仅是想到“圆心角”一词,纪墨就有一种窒息感,角度该怎么测算?
真以为拱桥就是随便把木材打个弯儿,把石材弄凹凸就能做到的吗?
或者说,那样的确能够做到外形相似,但真正的屹立不倒,开玩笑,不用水冲,随便一碰就散了。
再有桥墩,在普通人想来——起码纪墨以前是觉得不难的,桥的铺设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在江河之中放下水泥墩或者什么石墩之类的作为桥墩,再把长度刚好能够到达桥墩的材质,无论是木材还是石材,平铺在上面,固定,这样,一座平桥就简单地搭建起来了。
这就很像是那种搭积木的游戏,不去考虑江河行船的可能,也不介意多几个桥墩堵塞江河,加大建造的难度和成本,只考虑简单上,有什么比这样更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