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四顾,何处可去?
唯有一死,可谢天下。
那最后的一个音,在纪墨这里,便是死绝之意了。
“戾气过重,过悲了。”
有人这样评价,这个评价并不令人意外,纪墨却抬眼看去,同样听过这曲子的况远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还曾说,若是他来弹这样的曲子,必然不是这种感觉,可他也没否定过纪墨的演绎,反而从中若有所思。
到了那最后的一步,没有路了,还能怎么走呢?
不能上,就只能下了。
九天太高,黄泉,却未必远。
纪墨淡淡一笑,这是他弹出来的曲子,那这曲子之中的意,也是他能够决定的,未来不好说哦,但现在,他觉得这样最好。
“可还有他曲?”
有人邀约,举着酒杯,状似要共饮的样子。
纪墨没有说话,而是整了整琴弦,再次弹奏,这一曲是《竹下风》,纪墨自己所做,那风从竹林而过,自带竹子风骨,此风便多了彼风之意,格外不同起来。
若真的要说,可以清高而远,可以复杂难言,同样,也有些矛盾交织,竹耶?风耶?分辨不清。
纪墨所寄托其中的感情,似有还无,淡淡地,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可细细品去,又像是体悟到了自己的人生,如喝一杯白水,没有甜,没有苦,没有酸辣,同样也没有任何的香气,可这杯水,却是最解渴的。
况远听过这一首曲子之后给了纪墨一个白眼,骂他“滑头”。
纪墨想到这里,唇边就有了笑意,于是那竹下风中似乎也多了阳光的味道,有一点点温暖,若清水增了些温度,不够炙热,却足够暖胃,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小友可能过来一聚?”
突然有一老者相邀,他的声音在乐曲刚停的时候,打断了不少人回味余韵,便有人做怒目状看过去,又在认清那人是谁后匆匆收敛了表情,有些还行了一礼。
那老者现身相邀,身上虽不是什么锦衣华服,却也并非普通棉麻,那一身气度,也有些令人倍感亲切。
纪墨起身,来到近前,闻到了药香,微微凝目,是医师。
来到桌前坐下,老者一开口就问:“小友可是学医?”
“……不曾。”
一个世界跟一个世界不同,想要拿以前在某个世界的所学来用,也要先看看是否有这样的材料,放在一些匠作手段上,看的还是木材金属之类,性能是否有所异同,可放在药材上,就真的是很难共通了。
首先,名字肯定是不同的,其次,温寒必也不同,再有各方入药的部位炮制方法之类的,不能一概而论,所以——“不曾”。
垂下眼帘遮住思绪,纪墨等着听老者的下文。
老者也果然说了,“我听小友曲目安排,颇有几分意趣,便以为小友是有意为之,想要问一问,可是为了顺七情?”
纪墨讶然,抬眸,看向老者,赧然道:“岂敢,岂敢,不过人之常情,急则缓之,惊则平之。”
“还说不曾学医,,只这两句,就胜过多少人了。”老者微微摇头,倒不是说纪墨说得不对,而是觉得他过于谦虚,必然是知道医理,不肯炫耀,再说到曲子,就有几分赞了,“这一急一缓之间,已可医人了。”
“过奖,过奖。”纪墨谦辞。
第690章
老者的这一番夸奖,纪墨并没有完全领受,以乐声顺气的想法是他冒出来的灵机,却也不是全无踪迹可寻,有人可因一句话而生气,从而怒气伤肝,他不过是把那一句话换成了一首曲子,以乐声引动人心所向,或怒或伤,也就是老调重弹,没什么新意。
这就像是有些人听一首歌,听出些哀思而落泪一样,这种程度的“哀思”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损伤,说起来的“玄乎感”也就会因为作用不大而落下去,没有那么令人惊讶。
纪墨跟老者又聊了聊,说起自己其实是乐师,初来府城,想要找个乐师的活儿干云云。
他也没指望老者帮忙,就是说到了,聊了聊自己的状况,没想到老者转头就送了一个惊喜给他,让他去参加府乐考核,通过了就能够成为王府乐师。
这王府说的是北陈王,这位王爷是先帝的第七子,早年就有喜好音律的名声,老了老了,这层喜好更胜一筹,基本上年年都在召乐师,除了宫廷乐师之外,也就他的王府之中乐师最多。
这老者也不是别人,就是北陈王府的府医,原来也是御医之流,后来北陈王开府,他就被先帝指派出来,成了专供王府的府医。
他也没想纪墨当面谢他,而是知道了他的住处之后,直接把消息送到纪墨的宅院之中的,不知所以的管家看了,格外惊喜,总觉得自家少爷身上多了些神秘色彩,这才出去一天,才来到府城的第二天,就能接到这样的帖子,实在是惊喜。
有了这件事,才觉得时间不够用,管家张罗着下人给纪墨换装,忙碌了几天这才准备妥当,一身从头到脚的簇新,只等着去参加府乐考核了。
因王府年年都在招收乐师,这方面需要考核什么,外界也有些传言,管家派了人去打听清楚了,回来一一告诉纪墨,让他心中有个准备。
纪墨第一次发现管家这样好用,很多事情,不用他说,人家已经主动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