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楼老鸨,似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在人群中游曳。
她乌黑发髻油亮,雪白面皮中央一点殷红花钿,扯帕歪头一笑时,金钗宝珠险险悬在肩胛骨上。
有人半嗔半笑:“妈妈不嫌重啊,一身家当都戴上,也不怕丢了。”
“好不容易开张,老娘要捞笔大的,这些算什么?再说了,即便掉到地上,贵老爷们也是不屑捡的。”
沉霜冷笑一声。
果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哐——”
锣声骤响,沉霜长眉一蹙,身子轻颤,手已被人握住,垂眸,便见薛峰双手交叠,像似捧着珍宝一般,笼住她的手,道:“我可以娶你,你不必待在这里。”
楼下人声骤然炸开。
“恭喜广泰银庄钱老板,终抱美人归!”
“恭喜刘兄啊!”
“多谢各位承让,多谢各位承认。”
……
嘈杂的阿谀奉承里,被赎身的花娘,一身红衣,头戴盖头,被侍女扶着下了高台。
买主已定,只待择良辰吉日,被一顶小轿抬出浣花楼。
或入府为妾,或被安置在宅子里,成为一个日日盼君顾的外室。
“娶我?”沉霜喃喃道,忽而笑开,清冷面皮上冰化雪融,却带着森森寒意,一瞬间,她又成了浣花楼那个难以相处的沉霜,她道:“我若要嫁,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你可能娶?”
“沉霜——”
“薛峰,你不能的。”
沉霜轻笑一声,抽出手,穿堂风惊掠而过,周遭红纱扑了她一身,她清清冷冷站起来,单手撩开纱幔,似拂开层层束缚一般,孑然一身走了。
王妙儿躲在花瓶后,看不清薛峰脸上的神色,只见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下了楼。
“呼——”
王妙儿松了一口气,这才从花瓶后面出来。
她不明白了,沉霜姐姐明明是喜欢薛公子的,但是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呢?
而且藏人这件事,沉霜姐姐也不让告诉薛公子。
真是好生奇怪。
王妙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所以然来,小脸皱成了一团:“算了,不想了,反正听沉霜姐姐的就对了。”
倒是房里那位,明天还要吃翠玉八宝羹,她还得偷偷再去找趟那个厨子。
月上柳梢头,老朱从粥棚回驿馆时,远远看到王妙儿时,头都要大了。
正要躲开时,王妙儿眼尖看到他,立刻跑过来。
“你、你怎么又来了?”
“大叔,劳烦你再给我做一次翠玉八宝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