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砰砰乱跳的心随着他这一问缩了下,姜娆摇头:“没有,就是讶异几年没来姜田坊,变化真的天差地别。”
他也不急,明明感受到她那刻停顿,也知道或许扭头张望,停下寻找便柳暗花名,但反而在这时候来了猫捉老鼠的兴趣。
只揣着衣兜里或停或看,嘴角一丝浅淡的弧度表明他心情不错。
“我觉得你可以出师了,看你和温时凯这进度,下次你要不要试着直接面对他?”之南艰难随着人群穿梭。
这游客也太多了。
前面的周元亦有此意,就温时凯安之若素的逛,他像是对什么都有兴趣,或在商铺拎着个小东西看看,或停下脚步驻足半天。
走到弄堂名句,看到牌匾上“湖心亭中,恍如隔世”几字,他忽地笑问姜娆:“我想在你背的那叠资料里,应该有关于姜田坊和这段历史的介绍吧,所以要不要现在当一把导游?”
周元还没理解这句话,姜娆脸上忽地红一阵热一阵,在他好整以暇静待的目光里。
自从被这人揭穿后,他倒是坦然自若得可以,反而让她自个尴尬一把。
背是背过,不过东西乱七八糟她早给忘了。
“问他,是想听这句话的意思,还是背后不一样的故事。”
贴着一阵嘈杂,耳机里适时传来之南的声音。姜娆原封不动表达后,温时凯抱臂“哦”了声,一丝趣味在眼底升腾:“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湖心亭中“出自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全文旨在表达人生皆渺茫,不如从烦闷中早日解脱。而这八个字真正借用的是其晚年时的一句墓志铭。”
在审度温时凯这个人时,之南料定他知识面虽广,但对华国古典文学了解肯定颇少。而这方面是她的强项,被叶青熏陶了近六年的她几乎对这些东西信手拈来。
他站定在拥挤人群边缘,微微侧头,敛着眉眼若有所思,显然是最好的倾听者。之南靠在后面十来米,将这些话一字一句陈述给他。
“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茛,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之南尤记得初读这两句话,那时的她辍学半年,前路无望,生活贫瘠一无是处。
在叶青和她分享这两段话时,之南早已泪如雨下,或许五十年后她也将待在这碌碌无为的县城,何以有半生可以回顾。
“我想姜田坊用这句话作为匾额体制,想表明人生来去匆匆如场梦吧,得志失志都无谓太过较真。”
她说,“不过像你们这样从不曾失意的人,应该没法理解张岱后半句的感受。”
这话非出自姜娆。
即使早知道姜娆耳机里面有个人存在,同在燕大,年龄应该也无差。
温时凯还是偶尔为这个女孩子的观点感到纳闷,仿佛十七八岁的身体里藏着个五六十岁的灵魂,阅尽人生百态,老态龙钟也不乏烈焰一般的生机。
他没回头,心头那股揭开面纱下的兴味不减反增。
“我们这样?”
温时凯刻意把这几个字拎了出来,鼻腔哼出一丝笑,重新盯着姜娆,“你应该比我还小几岁吧,何以对别人的墓志铭生出共鸣知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