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当初韩金竹结婚的时候,钱向东没来参加婚宴,大队里好多人都议论钱向东这是一富贵就忘了贫贱友。即便后来他又专程回来过一趟,闲言碎语也不少,现在想来,人钱向东那时候应该正在研究那什么内燃机,八成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哪能抽出时间来参加婚宴。”
“可不,上次钱向东回来,我可见他和那个知青两个人背着两个可大的包了,也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好东西,没见从钱向东走后,秦长香腰板挺得更直了,指定没少收好东西。”
董彩凤坐在凳子上听着广播,那播音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化成一把刀子狠狠扎进董彩凤的心上。
她的凳子上跟生了钉子一样,她根本就坐不住。
同样难熬的还有钱家人,有大队人故意揶揄道:“钱老头,你家这孩子是怎么教育的,咋就这么有出息?”
明明自家孙子被广播表扬,该是无比荣耀的事情,可是钱老头的表情却恨不能就此消失。
另一个人道:“哎呦,这你就问错了,你要是跟钱家学教育孩子的方法,那都给教育大西北劳改去了。钱家这么多孩子,可都是钱老头教育的,这不都在这种地呢。就钱向东没用他教育,然后就出息人了。所以你问他啥,他会教育个屁!”
众人唏嘘,同时在心底暗暗下决心,不管自家孩子怎么狗屁不是,做大人的可不能偏心太过,不然真像钱向东这样以后成才了,家里跟着借不上光不说,还得被孩子恨,被其他人背地里戳脊梁骨议论。
汾市,钱家。
小宝淘气爬上桌子,一把拧开收音机,甜美的女声流泄出来,本地广播台正在报道前些日子的拖拉机比赛。
因为路莳之前提过,张菊就特意听了一耳朵。
“我省拖拉厂此次在全国拖拉机田径拉力大赛上荣获第二名,于冠军失之交臂。冠军被丰省拖拉机厂夺走,打破了我省三连冠的希望。这次获得第一名的是丰省拖拉机厂研究员钱向东同志研制的幸福号……”
张菊手中的抹布突然就掉了,钱向东,那不是陪着儿子回来的朋友吗?
当时儿子说他那位朋友很忙,她当时还不以为意,结果人家竟然是这样一位大佬,能不忙吗?
可是这样一位人物当初怎么会和自家儿子成为好朋友,一路帮扶他?不是张菊瞧不起自己儿子,恰恰是她太了解了。自家儿子明明又懒又馋,不愿意干活?人家大佬瞧上自家儿子什么品质了?
张菊想不通,不得不感叹时也命也,自家儿子是真的命好!
钱向东离开这天,路莳没上班,请了一天假。早上二人趁着寝室没人偷偷抱了好久,久到钱向东心生后悔,甚至想要反悔不走了,可他到底生生忍下这股难舍之情,“我休息就回来看你,你去也行,我带你去那边玩。等我再那头稍微稳定些,实验进入正轨,我就想办法把你弄过去。”
“嗯。”路莳趴在钱向东怀里点头,不想离开钱向东温暖的怀抱。
火车站里人不算多,每一个都行色匆匆,路莳紧紧跟在钱向东身边,甚至顾不得避嫌。就那么贴着他。
幸而路莳年纪小,别人只当他是个舍不得哥哥的小孩子,倒也没有过多关注。
路莳目送钱向东随着人流走进站台,疯狂挥舞手臂,“四哥,我这周休息就去看你,你等我哦!”
“好,你来,我带你去汾省国营大饭店吃饭。”
“好。”路莳眼看着钱向东被人流挤出去,怕他听不见自己的回答,超大声喊道。
明明严格来讲也算不得离别,可是路莳刚送别钱向东,一转身就蹲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里哇哇大哭,哭得像是个走丢找不到家的小孩子。
宋广友还是很重视钱向东这个跨行人才,在厂子单独给钱向东留了一间宿舍。四人寝宿舍被布置成单人寝室,贴墙放了一张单人床,床头摆了一张书桌。书桌旁是铁制的洗脸架,洗脸盆,香皂、毛巾等一应俱全,不需要钱向东再贴补什么。
钱向东来了就直接入组,他要求作为研究组负责人,祁前进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同意了。
不过组中有位三十多岁就有中级职称的男研究员很不服气,陈斌年轻气盛,他不愿意听一个小孩瞎指挥。
当场就道:“祁主任,就算咱们在lcd技术这方面薄弱,你也不能找这么个小孩来吧,这不是胡闹吗?简直太荒唐了。”
钱向东脑子里到现在都是路莳分开时那要哭不哭的表情,心情正不好着呢。闻言连强挤出的笑脸都没了,敛了神色冰冷如霜道:“随便你们,当初是你们省长请我来的,不然我还不来呢。”
钱向东抱着胳膊,面无表情,“你们赶紧自己协调,拿出个章程,信不到我,我这就回去了,我们厂子还等着我呢!”
陈斌一哽,差点没背过气去。祁前进明显注意到钱向东态度不对劲,那天在赛场大家对他说话更过分,他都懒得理会,今天怎么一下就恼了。
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问题?想到钱向东如今的身份,不管怎样都刚出尽风头,在拖拉机厂肯定很受重视,那就不可能是工作上。难不成是感情?
非常有可能,钱向东这个年纪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啊。
祁前进忙打圆场道:“陈斌,钱同志在lcd方面确实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其中有些很新颖,值得我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