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说了什么顾应楼已经听不清了。
旅行社的人还有些不安,他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把怀酒之前留下的一封手写信拍给了顾应楼——那本来应该是顾应楼和翻译碰面后才会正式把信给他看的。
照片拍得很清楚,淡绿色的信纸漂亮得出乎想象,怀酒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满了一整张纸。
顾应楼点开照片的指尖都在发抖,甚至头一次没办法聚集精神、只能一目十行挑着大概看了下去:
亲爱的老顾:
在此之前,写废了好几张纸,在思考是叫你‘亲爱的顾应楼’还是‘致我的爱人’,前者太过生疏后者又略显油腻,想了许久之后还是决定叫你老顾。还记得初次见你、开始和你相处的时候,你像是从帝位上走下的罗刹,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一点人气。也许是我本来就对这个世界存有偏见吧,总觉得这里是虚幻的梦境,但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过去后,最让我觉得真实的竟然是你。
还记得之前你跟我告白的时候,和我说过绝对不会强迫我留下来,也许就是这条麻痹了我自己,也可能是我本来就已经动摇,所以竟然没太过摇摆、一晚上就确定了下来。我不断地说服我自己,人生路那么长,有来必有去,伤心过是一天,开心过也是一天,既然如此还不如好好地享受生活,到时候起码还能说一句好聚好散没有遗憾。
然而我还是后悔了。
想留下来,想和你在一起。
你还有那么多的大麻烦,何清似乎有着异动、那个‘顾应楼’也是潜在的威胁,你孤身一人在异世我怎么放心?更何况此后一别数十年,从生到死、山长水远再无归期。
可是我不能。
我还有母亲,还有幼年的弟弟妹妹,家中没有一个顶梁柱,他们孤儿寡母的在社会上不知道会受到多少欺凌和困境。想留下来是我的私心,不能留下来的是我的责任。这一点我从前不愿意和你多说,总觉得我们俩心有灵犀,你必然能了解、理解我的处境。现在多说这么两三句,也许只是为了坚定我回家的决心,也是想告诉你,我有我的责任,你也有你的责任。
我走之后,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奶奶和张姨。我已经帮你预订好了机票和自由行,所有准备和攻略都已经交给了导游,他会全程负责跟进,不需要你费一点心。就把这次当成一次放松的旅程,如果此后遇到别的人让你心动,只要是品行好性格好的,也不用顾虑我,我最想要的就是你开心。
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如果没有,那就不要再错过下一个良人;如果有,那我们就保留住最美好的期待,安静等待下一次的相遇。
……
信纸上没有任何一个墨点、或者是涂改的痕迹,看似一气呵成的背后,也许是怀酒揉废了无数张纸,比考试还要认真地往信纸上一字一字地誊写。
顾应楼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纵使每一行每一个字都已经看过无数遍,他的视线还是舍不得离开,仿佛透过屏幕还能感受到怀酒当时书写时在纸上留下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那个下午手机里不断窜进来的消费短信,有超大尺寸的行李箱,有单人飞去海岛的机票,以及各种乐园的预订门票……
当时的他还觉得很奇怪,在直到离开的那段时间里,这些消费短信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怀酒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顾应楼想问,但是当时正巧何清撞上了枪口,这些糟心的烂事轰轰烈烈地炸了好几天,一直炸到怀酒离开,他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曾经他以为答案被装进了塑封袋,永远不会再有揭开的那天,直到这个电话打来,顾应楼才知道,那一天有个笨拙又善良的人,藏在自以为看不见的角落里努力地为喜欢的人安排好了一切。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固执的人。
既然小酒说如果有,那就这样一直期待下去吧。
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等得起。
……
顾应楼缓缓回神,从一年多前的旧事之中慢慢醒转了过来。
他轻轻地把那张保存玩好的信纸按照曾经的纹路再次叠起来,重新装进信封里,和无数厚厚叠叠的照片相册锁在了办公室的保险箱里。
从那之后,他每年都会给自己安排2~3次的旅行,有长途有短途。他去过非洲草原见过动物大迁徙,坐着飞机飞过天使瀑布见到那飞流三千尺的绝美水雾,也攀登过喜马拉雅、在山顶上眺望苍茫的蓝天碧土……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拍下几个g大小的照片,挑出好看的打印出来整理成册,这样怀酒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回来,看到这些照片,也许不会觉得错过了他太多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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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去b市的那一天,顾应楼轻装便行,东西少得可以直接装进一个登山包里带走。反观叶贤,光是衣服就装了一个大箱子,剩下的东西零零散散地装了三四个旅行箱。
停机坪前,两个大男人看了看对方的行李箱,相顾无言。
叶贤:“你东西就这么点?”
顾应楼:“你带这么多?”
两人异口同声,刹那间气氛非常尴尬。
“我这哪里多了……”叶贤辩解,“这个箱子装了我七天里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个家用挂烫机,可以烫我的衬衫。这个箱子装了一些香水和护肤品,那个箱子我装了□□双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