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苗定睛看着他,看他掩唇后,单露出的一双桃花眉眼。
幼时鹤公子仿着阁中人的扮相, 也曾涂抹些淡粉,穿些随性展骨的松散衣衫。他知晓自己的样貌生得极清秀,眸子色浓,便有意遮了些,看人如山间霭雾,寥寥的,总含若有似无的一点情意。
后来不知怎的, 风格又变。
他开始偏好穿一袭宽制广袖,自成一股持矜气度。乌发若黑羽,肤白若雪绒,一双眸子睁了开,不俗不谄,是轻细傲孤的神色,当对得上他的“鹤”一字。
来客无一不赞叹他长了年岁,执卷多读了书,饱受熏陶,心性自如高远。盛名愈盛,三月阁鹤公子一名,传言是不与人同的清派。
然而漆苗看透了他,他虽能披换一身皮,多年如一日的秉己守性,维持清傲的假象。但那刻在骨里、属于三月阁的烙印,却是磨不掉、也刮不了的。
果然鹤公子在白家高枝来时,不顾一切地攀了住。他守着白家人,如溺水者抓紧他的命线。他孤注一掷,甚至于将赖以为生的八宝匣都尽数取了空,只为讨她的欢心,换得离开淮扬地界的机遇。
但——
一番话在漆苗心中盘桓许久,他逐一扫过几幅千金难买的卷轴,再回忆多年来相处的一丝情分, 终是压了极低的声音,开口道:“东西给我,我告知你一个秘密。”
鹤公子不在乎地敛了画卷,重新抱于怀中:“我不听。”
他说不听,但人也不离开,径自在他眼前杵着。眼见漆苗打量他,他便倾斜了身子,连卷轴的轴身都不给他平白看去。
漆大总管说:“你可知,你与蔺阁主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鹤公子没料到他突然说这个, 当真是愣了住,道:“我不觉得。”
漆苗随意地在眼尾比划了一下:“尤其是这儿,一模一样。”虽然蔺阁主退居幕后, 鲜少在阁中露面。但他因着身任大总管之职,身份特殊,日常中禀事议事定是要有的。鹤公子幼时,他尚不觉,但随着鹤公子年岁的增长,容貌愈发出众,渐渐地,那眉眼之间便显现出了与蔺阁主的几分相似。
鹤公子努力回忆他与蔺阁主的几次照面,然而并无甚印象。皆因蔺阁主对他从不假以辞色,搞得他从来不敢胆大包天,多看上他两眼。
漆苗又道:“当年把你丢在三月阁的人,就是他。”他飞快地说完话,一个冲刺就来到鹤公子身前,劈手夺回了卷轴。抱紧怀中的宝贝,他冲门口瞥眼神,示意鹤公子赶紧走。
鹤公子轻声道:“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漆苗眉心紧蹙,低斥:“他恨透了你,绝不会放你走的!”
时江湖人称:探访三月阁,可知天下事。殊不知,三月阁本身也藏有秘密:并非是淮扬蔺家,执掌三月阁;而是三月阁主,可承蔺家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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