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等他稍稍看了一眼少年,他面无表情地,直接把药砸在了他的身上。
第55章 美梦2
蔺小阁主从三月阁的奇异珍宝库里倒腾出来一个据说是被哪路神仙开过光的摇签筒,卜卦特别灵。每夜子时,他都披着雪白月光,虔诚地给自个算上一卦。抽到上签,他就安安心心回去抱着白茉莉睡觉;抽到中签,他就忧心忡忡地回去抱紧白茉莉睡觉;抽到下签,他焦虑地睡不着,就整整一宿都守在床前,翻来覆去地咬白茉莉的手指头。
一而再,再而三,白茉莉自忖她对蔺小阁主的容忍度已经到达到了某种可怕的标准,她接连几晚都被折腾地睡不好,此时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问他:“你问了什么问题?”
蔺小阁主说:“我问你是不是今天就要走。”
“然后呢。”
蔺小阁主后怕地说:“卦象说‘是’。”
白茉莉说:“拿来我看看。”竹签在她指尖轻巧地转上几圈, 她微微用力,就把它折了个断,“这签不准, 你再去求一个。”
蔺小阁主匆匆忙忙地打开门,找到院中月色最盛的地方,又开始哗啦啦摇签。摇完,又是一个不详的下下签。他仿照着白茉莉的潇洒模样想单手折断这根签,没仿出来,就背对着月光,弯着腰,两手一起把它也掰断了。掰完,他把断签踩在脚底下,回头面朝着漫天星子,虔诚地继续摇。
这次蔺小阁主足足摇了半宿,白茉莉半梦半醒之间,耳畔都是“哗啦啦”的摇签声。
第二天,蔺小阁主面色不佳地拉着白茉莉去砍竹子,要重新做签。于是白茉莉提笔, 给他写了一大把象征十全十美的签子。
蔺小阁主问:白茉莉明天是不是就要走了。
卜上一卦,上上签,那意思就是不走,要留下来的意思。
蔺小阁主又问:白茉莉此次能陪我多久?
卜上一卦,上上签,是永永久久,白头偕老的意思。
之后蔺小阁主就不怎么再敢用这摇签筒了, 寓意太美太好, 就假了,不显得真诚。世上哪能事事顺他心如他意呢。
他是知道的, 白茉莉之所以足不出户的在此处陪他,全是因为白南在顶着她的名义,劫了法场,救下了即将问斩的东门煜。
据说东厂都督膝下有千金,只跪圣上,但在法场,他衣衫褴褛地跪倒在地,也毫无尊严地朝着州朔城千万的城民下跪了。侩子手按下他的头,他就结结实实地冲着大家磕了个响, 再抬时,额首都是一片用力过度的模糊血红。
人群指指点点, 议论纷纷。
等到午时三刻,侩子手在刀上吐上一口烈酒,宽刀一扬,正待挥下之时,从不远处飞来的一粒石头子打偏了那刀,刀鸣贴着东门煜的耳畔呼啸而过, 锋利地削去了他一半的披肩发。
白南假扮着白茉莉,救下东门煜。借助懒秋风的沿途掩护,她携着他躲藏回了壁安山。她把他毫不犹豫地扔在白家的门前,转身要走。东门煜蜷缩在门角,边咳边笑说:“当年我捡到你的时候,我对你,可是怜爱有加。”
闻言,白衣姑娘停住步子,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他一眼。
于是东门煜更能断定眼前人——正是白南。
白茉莉自是不信有关于东门煜要被问斩的消息,懒秋风也说定是有诈,但白南坚持要去。她其实也不信,她也知道其中有诡,但她还知道,倘若她当真没有及时赶到,侩子手一刀下去, 真会要了东门煜的命——他是个执拗无常的疯子,他会拿自个的命赌。
东门煜赌赢了,他笑得更畅快。他被吊了十余日,如死囚般挨了不少鞭子,他稍稍一动,浑身上下的伤口撕裂更是疼。他狼狈地侧躺在地上,一开口, 偏生还是久居人上才有的傲慢,他说:“到我身边来。”
白南慢吞吞地走回去,蹲在他的面前。
东门煜一手撑地, 艰难地半坐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抚摸白南的脸, 柔和了声音哄她:“别哭了。”他说的是西域话。
白南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有人说西域话了。
事情果真如他人断言,不过是东门煜设下的诡计。
白南罔顾朝廷律法, 勇劫法场,也没人出面治她的罪。她不止没罪,还能光明正大地带着东厂都督一路西行。
东门煜其实是想呆在壁安山的, 高是高点,胜在距离州朔朝堂近,方便公务往来,他虽明面上卸任了东厂都督一职,但实际的要权都还尽在他的掌控。奈何自从白豪侠病逝后,壁安山就彻底荒废了起来,白南待在此处,也常常会出神地回忆些什么,东门煜就不喜欢这地儿,乃至于厌恶此处了。他是恨极了抢走他白南的白家人的。
白南带着东门煜去了靖毫谷。
当生烟翠听闻“白茉莉回来了”时,当即气得破口大骂。他怒气冲冲要找她算一算账,他耗尽心神救了她命,她却恩将仇报,一举卷掉他一多年的辛勤成果跑了了之。其中还有他特意给暗鸦做的安胎药呢!她要这玩意做什么!
生烟翠骂骂咧咧地出了门,远远地看见和红衣姑娘站在一起的那男的,靖毫谷与世隔绝,收不到最新的江湖要闻,他不知道白南斗胆劫了法场,但他敏锐地能感觉出来和她站在起的那个绝不是个好人!果然离近了再一瞧,不得了,是竟然臭名昭彰的东门煜!白家两姐妹果然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