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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花孔雀不顾规则飞出茶案,衔了人回去,抬起翅膀遮住小人,挡了茶师视线。

祝久辞生气拍开某只翅膀,来人家茶庄做客如此不懂礼貌,竟然还要学着前朝文客斗茶么!

奈何战书已下,按照青山茶庄的规矩,确乎是撬人祖坟的小公爷来了都阻止不了。

梁昭歌委屈巴巴收回翅膀,抬眼瞧见对面那人已经偷偷开始磨茶了,时焦急闷气暗骂他不讲风度,愤愤不理祝久辞了,沉浸茶中。

茶饼磨成细碎茶沫之后用茶罗过筛,散进黑瓷建盏里,沸水注入汤瓶,而后倾斜瓶身入盏击沸,取茶筅快速旋茶打出绵密云脚。

云脚之名是为风雅说法,实则是茶汤打出的绵密泡沫,所谓斗茶,斗汤色,二斗云脚,散得慢者则赢,是为咬盏。

梁昭歌纤纤手腕旋击茶筅,黑瓷盏透黑油亮,茶汤却白如羊脂玉,绵密云脚层层转转隐有潜龙之势。云袖抖落下去,滑至臂弯露出白玉皓腕,抹红绳晃眼,祝久辞移开眼神。

无聊望向对面,裴珩安然静坐不为外物打扰,心绪内敛沉浸于自己世界,手腕击转,茶汤亦白脂,二人茶艺竟是不分上下。

清水滴落铜盆,二人收手。茶童同时将茶盏端至公道案,在杯底做标记后乱了顺序摆于一起,果然不分上下。

祝久辞看眼梁昭歌,美人面色不太好。

梁昭歌似是注意到他观察,侧头看过来,对上祝久辞眼神,连忙抖落起身花羽毛,怎会落了气势!

祝久辞无奈摇头,复而看向茶盏。以云脚斗茶极是简单,只需比较二者绵密白沫停留长短,可谓斗茶虽雅,评茶却简单粗暴。

三人立于案前耐心等着。

水滴铜器又响过十二回,云脚竟都未有消散迹象。

于此来说云脚斗茶便算平局,下步看茶汤,然而梁昭歌却仍想等着,偏要分出高低,祝久辞暗暗掐他手心,总不能陪着他等到天荒地老去,美人嘟嘴答应。

小公爷请。裴珩拱手。

梁昭歌拿腰身撞他,尝尝吧。

祝久辞大惊,这是何意?

若不是要让他帮忙品茶汤评判一二!先不说他不懂茶道喝茶犹如牛饮,这在多年好友与美人梁昭歌面前分出高低,简直就是送命题。

细观茶脂也隐隐知道二人不分高低上下,评判结果无非是自己在心中有个度量。按理说他们为客裴珩为主、梁昭歌为内裴珩为外,无论说什么也应当让裴珩赢,可若如此,接下来的三个月他都别想安生了,想想也能知道美人会闹得多么鸡飞狗跳。可若是顺了美人心意,青山茶庄这边拂了面子,怎还了得。

满脑心事端起茶盏,第一盏入口磅礴流转云海之势,潜云威压乌云过境。虽是藏名,祝久辞也尝出此杯为裴珩。

端起另一盏时瞥向梁昭歌,果然看见美人亮着双眸子看他。叹口气尝了尝,茶脂水蛇般滑腻入嗓,来不及吞咽便已入了肺腑,热流涌向四肢,勾着血肉四下翻腾,让人躁意横生。梁昭歌这人!哪里是清雅斗茶,就差把妩媚刻进骨子里。

颤着手放下茶盏,祝久辞开不了口。确乎是心中没有答案,单论茶艺,二人不分高低上下。可茶艺之外还有人情,若是当个老好人讲一句平局,那便不敬茶道,未有茶者精神。

祝久辞愁得头疼,平白让他赶上这痛苦的活计。瞧一眼美人,总归还是委屈家人吧。

此盏胜。他指向首杯。

为何!梁昭歌跳起来,探身取来茶盏对着祝久辞抿过的地方浅尝口,小公爷欺负人!跺脚竟然转身跑了。

祝久辞时抠心脑肺后悔不已,绵转茶韵恍然涌上心头,裴珩之茶如天上云海,包容万物,不争求名利,反观之,梁昭歌之茶哪里是勾人水蛇,分明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他方才若是意识到这点,当真会毫不犹豫将胜者归于梁昭歌,免去这场灾难。总归裴珩那边什么都不会在意,云卷云舒,小事恍然散去。

转眼看向窗外,美人衣角消失在远处院门。

头疼。

裴珩一时被惊到,勉强敛下震惊神色问,梁公子这是?

祝久辞摆手,贪玩跑了。

总归得帮美人留点面子。

裴珩转回眼神,后退步拱手,谢小公爷。

祝久辞笑着拉开他手臂,小裴这么客气作甚。

裴珩笑着放下手臂,点头称是。心里却微苦涩,虽赢了斗茶,可亲疏远近立显,如何能不恭敬,他自小察言观色,这点道理又如何不懂。

小公爷且去寻人吧,茶庄甚大,若天色晚了可不好寻。

祝久辞道谢离开,出了茶室才意识到裴珩此人当真胆大心细,国质子堂而皇之跑出皇宫作茶师。去太医院晒药也就罢了,总归和宫里边扯上些关系挂了名头,这般跑到京南贪茶,也不怕被发现了去。

那茶庄主也不甚靠谱,祝久辞拿小公爷威严一施压便没了脊梁,虽说知晓裴恒与小公爷关系,但这般意志不坚定,万又来其他与小公爷同等的恶霸,裴珩身份不早就捅破了去。

祝久辞又转回去仔细让那人行事小心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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