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久辞松懈下心情,等着圣上宣话。
梅逊雪却不说,慢慢悠悠喝着茶。
烛芯啪一声响,晃了晃,愈发明亮。
祝久辞安静等了许久,三盏茶下肚,烛泪落到半腰处,他听见久坐高堂的帝王说:
今日吓到了?
臣祝久辞止住话,若说没有便算是欺君了。
他站起身走到圣上面前躬身揖礼:臣叩谢圣上解围。
梅逊雪扶住他,未让他跪下。
没吓到便好。他看向对面软椅示意祝久辞回去,本也是小孩子心性,不是什么事情,倒是那帮老臣们,梅逊雪笑起来,虽说是秉烛夜谈,但他身为帝王也不好妄议自己臣子,看向祝久辞,眼神尽皆是你都明白的意思。
祝久辞惶恐点头。
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晏宁二字亦为朕亲赐。梅逊雪端起茶盏,指尖绕着杯沿转圈。
生在侯爵家自是要比旁人多承受些。梅逊雪道。
祝久辞怔愣,只觉烛火的暖意顺着明晃的光亮直钻到心底,原来圣上紧急召他入宫竟是特意安慰。
圣上还顾虑他尚在国公府闭门思过,白日宣召多有不便,特夜半传旨。
祝久辞眼眸颤动,一时承受天子恩泽,着实甘霖洒落,不知所措。
不怕了?梅逊雪看透他心思。
祝久辞又惊惶,茶盏没拿稳,溅出去三两滴茶水。
梅逊雪大笑起来,声音清越如击玉,回荡在空旷的殿内,烛火翕动。
冠礼之后,京城的小公爷到底是胆小了。梅逊雪笑着摇头。
大殿四处散着暖意,帝王卸下一身架子与这弱冠少年谈起当年往事。
他说起那年小儿纵马过街,说起太液池捞人,说起宰相的胡子往事讲得越多,帝王越发不像是龙座之上的天子。
祝久辞在一旁乖顺接话,笑容亦越来越多,话匣子逐渐打开,竟也偶尔主动提几句话。
烛火微暗,烛泪落到金玉案上,二人竟是交谈了一个时辰之久。梅逊雪起身背手道,时辰已晚,晏宁回去吧。
祝久辞站起身,躬身揖礼,带着一身暖意缓步离开,行至殿门前,高大威严的玄门盘卧金龙,五爪锋利,怒目瞪视。
沉重的殿门向两侧打开,古朴木雕划过地面发出古老的嘶哑声响,在他背后,帝王清冷的声音传来:小公爷亦要知道,朕今日帮的是谁。
祝久辞脚尖绊在门槛踉跄出去,殿门骤然合上,夜风森冷,吹得他骤然清醒。
帮的,是他身后的祝家。
若是没有身为国公爷的祝老将军和身为一品将军的国公夫人,今日祝久辞只身一人站于祭祖大典,只会被无尽的唾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