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张喜毕竟是三公之一,还是司空,他的话还是很有效果。
孙静看了一眼张喜,随后又收回了目光,往日里沉默寡言的司空今日居然罕见的说话了,这一次的朝会恐怕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众人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朝会之上如此争吵,确实不成体统。
天子完全可以治他们所有人失礼之罪。
殿内原本紧张的气氛稍微放缓了一些。
“变法牵扯极广,因此引起争论,实属正常,如今变法也是无奈之举,国事艰难,事态危机,若不变法,亡国之难就在眼前。”
天子的声音从上首传来,传彻了这个大殿。
陈都的正殿比洛阳和长安的正殿都要小,但是设计如出一辙,都具备着扩音的效果。
天子亲自发话,殿内的群臣也都停下了言语。
亡国的帽子都扣了下来,还是天子金口玉言,这个时候谁再去做那出头之鸟,怕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殿内的群臣无论是变法派,还是保守派都极有默契的保持着缄默。
天子亲自下场拿大道理压人可以,但是他们也可以选择沉默。
天子确实可以强行推行变法,毕竟掌握着实权的州牧都支持他,但是他们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州牧支持,中央的高官半数都是司隶、并州、凉州的老臣,但是州牧之下的郡守却基本都是出自南方。
中央的政令推行到地方之后发生什么变化他们也难以保证,到时候闹出什么官逼民反,叛乱骚动他们可不负责。
刘协俯视着殿内的群臣,这些往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儒生文士,一旦触及到他们自己的利益,便将那些礼义廉耻都抛掷脑后,甚至变得愚蠢。
有些人居然愚蠢到认为明庭没有南下的意图,黄河防线固若金汤,变法已经十分成功,现在他们拥有的军队完全有实力和明军划江而治。
简直是可笑。
扩军变法、修建军校、训练将校、整编新军、打造武备……
以上诸多的事务,哪一条执行下来不需要大量的钱粮?
那钱粮从何而来,莫非能从国库之中凭空生长而出?
河北之地鹰狼卫举办的公审将结果都刊登在报纸之上昭示天下,也让刘协明白了那些世家豪强到底有多么的富有。
国库之中财政紧缺,根本不足以支持,但是世家豪强却是赚的盆满钵满,每年还要修建新的密库来储存钱财。
刘协曾经看过明庭发行的报纸,他因此才明白那些地方上的世家豪强到底是怎么欺瞒中央,欺瞒皇帝。
那些世家豪强占据着广袤的土地,却是倚仗着地方的势力,逃避税收,不断兼并土地。
他们倚仗着特权,只需要缴纳极少的税收。
刘协心中怒火中烧,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他身为天子不能让人从自己的脸上看出喜怒哀乐,因为任何的表情都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从而发现他的弱点。
这些是骞硕曾经教导他的事情。
刘协目光移动了些许,落在了大殿之内一处阴暗的角落,身穿着绣衣的王越此时正站在阴影之中。
看到了王越,刘协的心中才有了几分的底气。
如今朝堂之上的诸多提出反抗意见的大臣,不能说他们不是忠臣,他们有些人真的只是政见不同,不赞同变法,而劝服这样的人无疑是最难的。
刘协的目光从王越的身上移开,而后又移动到了荀彧的身上,不过很快又看向了别处。
变法是荀彧提出来的建议,很多的政策也是荀彧相授,但是刘协没有将荀彧牵扯进来。
荀彧的地位和声望并不够他主持变法,而且颍川荀氏作为保守派,刘协也不想荀彧与自己的宗族相对。
所以这一次的变法刘协交给了刘宠和王允。
“诸公刚刚争论限制绣衣使者之权,朕以为确实可以,绣衣使者的权柄过大,确实也应当稍加限制。”
刘协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浑厚而有力。
他早已经过了变声期,而且发音的方式也特意练习了很久,为的就是在保证自己天子的威严。
朝堂之上的争论,还有绣衣使者的禀报,让刘协清楚现在朝中的世家忍耐确实已经到了极限,他必须要做出一定的让步,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绣衣使者之权不变,但是若是缉捕除国内细作之外的人员,必须将案上报廷尉府,由廷尉府签发缉捕令。”
“诸公以为如此限制可否?”
刘协没有让其他人来宣布限制绣衣使者之事,而是自己亲自宣布,毕竟绣衣使者独立于外。
殿内响起了轻微的声音,不过很快又平复了下去。
但是殿内原本紧张的气氛,现在已经是缓和了许多。
天子主动限制绣衣使者的权柄这是天子做出的让步,而且也对他们十分有利。
起码不用再担心绣衣使者突然闯入家中,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们缉拿。
毕竟灵帝在位之时,绣衣使者就曾经这么做过。
若是需要经过廷尉府运训,签发缉捕令的话,那么绣衣使者也就没有肆意生杀夺取的权力,他们也有了一些可以制约廷尉的手段。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在原本时空有个叫锦衣卫的事情时,他们应该不会再感到这是什么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