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实在是有事儿,等下回来,就可以留下了。
说来,皇上想起自己还只召她去过养心殿,从未留宿过永和宫。想来在她自己宫里,她会更自在些吧。
周答应捏着手里的帕子。
她从家里带的箱笼中有一匣子帕子,每一条都用油纸包裹起来,以防受潮失了颜色。
汉军旗里不是没有位高权重的人家,比如年氏一族,但周家明显不是。
周答应的父亲只是从七品的太仆寺马厂协领,家里虽是不愁吃饭,但绝算不上富贵人家。
阿玛的俸禄都会被额娘小心计算,除了一家子的嚼用外,大头其实是用来供两个兄弟读书。这年头,读书实在是贵的很。
但她打小生的容貌秀丽,父母不免道:说不得将来女儿是家里最有福气的人呢。
毕竟是个旗人,就要走大选这一步。
而果真中选后,周答应立刻成为了全家甚至全族的希望和荣耀。甚至连不同姓的舅家,远房亲戚家,都立刻上门送东西,想着这将来若出个娘娘,可就是一家子的荣华富贵了。
而周答应入宫的箱笼,也是家里细细打算过的。
其中这一盒帕子就是特意带进来的。据送来的舅家说,这帕子是他们找江南极好的绣娘描花刺绣所得,跟京中流行的不大一样。上头的花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花,而是那绣娘自己琢磨的花样。
家人就教周答应侍奉圣驾的时候拿着这帕子,说不得就能引起万岁爷的一瞥。
那就有个话题了不是。
而且周答应本身的绣工就很好,若是从这上头叫万岁爷看在眼里,以后替皇上做些针线,说不得就叫皇上记住了。
周答应进宫时还有激动,但最开始一个月呆在储秀宫学规矩,就把她学的毫无信心了。这宫里什么都要按位份来,一样的位份还要论恩宠,论资排辈,论家世:在这宫里,甭管从哪儿论,她都是最底层。
尤其是被分到这永和宫来,马佳氏的当着面就指出‘这永和宫是给信贵人的,她就是个添头。’让周答应立刻破防,觉得很丢人,以至于没忍住当着众人哭着跑走了,更丢了一重脸。
现在想想,她还很怨恨。
怨恨马佳氏嘴上不积德,却更怨恨信贵人把她比成了添头。就像当时新人刚分了宫室的第一夜。这永和宫里唯二的新人,当然都在预备着被翻牌子,但她这边两个宫女两个太监,明显就是意兴阑珊,跟信贵人处宫人紧张的氛围截然不同。
可见连她自己的宫女都觉得,翻牌子绝对翻不到她身上。
周答应当时的心情,就如同面临开大奖一样:明明知道开到自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忍不住期盼,说不定奇迹就降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