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溜滑出去绝不是闹着玩的。
姜恒见宫廷出版的宽大转椅,索性就让造办处再给四周加上护沿,做成能推动的婴儿床。
大清起自关外,逐水而居的时候,常要迁徙,孩子有时候就吊在马背上带走。哪怕有了房子也是一样,就从马背换成房梁——宫里养孩子用的也多是‘悠车’,就是从房梁上结绳子,将一个船型的小床吊起来。
倒是非常方便摇晃孩子。
但姜恒却记得听同事说过,孩子是不能使劲摇晃的。孩子颅骨还没彻底长好,要是有的家长本身手重,或是有的保姆嫌孩子哭闹的烦,使劲摇着孩子。看似孩子是安稳睡过去了,其实可能被晃的厥过去了。
故而虽说内务府的人已经开始在永和宫后殿测算屋子,准备安装悠车等家具。姜恒却仍准备给孩子来一个现代版婴儿车,到时候还能推着孩子出去晒晒太阳补补钙。
除了日常多了些想婴孩用品的工作,姜恒完全恢复了原本的作息。
那一日的反胃后,她又变得没有任何感觉了。
皇后原要免了姜恒的请安,都被姜恒婉拒了:她还想有机会就多出来活动一下。要是连隔壁承乾宫的请安都不能参加,那她接下来八个月岂不是要被困在永和宫寸步难行?
那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她极诚恳对皇后娘娘道:“刘太医请过脉,道臣妾脉象还算稳固,既如此再不能长久不请安的。”
皇后作为大领导,‘免有孕妃嫔请安’这种例行关怀一定要做的工作,将来在皇上跟前,也好显得做足了皇后本职,够气度够细心。
但从本心论,见姜恒诚心要继续请安没有自恃有孕,皇后实则还是松了口气的。
遇事见人心,好事坏事都是如此,妃嫔有孕,算是最喜之事了。若是个本心骄纵的人,之前装的再好,这会子有了大的依仗,也该现出来了。
姜恒依旧如常,皇后也觉松一口气。
宫里现在就很好,别再出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宠妃了。
见姜恒诚恳表示要来请安,皇后也就随了她的心意:“既如此就由着你。横竖你那里也有太后娘娘派去的嬷嬷,也有太医日日请脉,有什么不舒服再不要勉强自己,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就完了,再不必强撑着过来。”
姜恒谢过皇后关心,见将要午膳时候,就出言告退。
走到门口时,却听皇后没有吩咐摆膳,也没有片刻歇着,已经在吩咐贡眉拿这月太妃们的份例账册来继续料理宫务了,口中算着道:“用冰上头,几位年纪大的太妃们,就不要太拘束份例了,内务府若有亏空,就往本宫这里报,再行折算调拨银钱,再有今年天热的早,宫人的消暑草汤……”
随着姜恒走出去,皇后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但不知是不是怀孕时候的情绪敏感,姜恒忽有感触:皇后娘娘似乎总有做不完的宫务,也乐在其中似的。
自打她有孕的消息传开来,早起承乾宫请安,就变成了育儿经交流现场,连齐妃,原本总拿幽怨小眼神看她,现在都不得不过一过情面,跟姜恒说一说曾经的体会。
倒是皇后娘娘一直只是端坐高位听着,私下也不对姜恒提任何养儿经验。
皇后娘娘是有过自己孩子的,她也有这方面的经验。可她也没保住她的孩子,于是再也不提起。
“娘娘,您别看数算了,那东西伤神。”说来,比起姜恒本人,秋雪等人的反应都要更重一些。简直是风声鹤唳,看到姜恒干什么,都要紧绷着一根弦。
姜恒觉得,现在的永和宫里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只要她站起来,所有人就会立刻静止,然后都紧张的看着她,好像她随时可能平地摔,而他们准备随时垫在底下。
其实在姜恒诊出喜脉第二日,就发现秋雪脸色很有几分憔悴。
她问起来,秋雪还很不好意思道:“奴婢昨晚想着以后咱们宫里要小心的事儿,想的有点心乱,夜里胃反酸,就起来吐了两回。”
姜恒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她这个揣了个崽崽的孕吐反应一闪而过,倒是秋雪紧张吐了。
永和宫上下肉眼可见的紧绷,过了四五日才渐渐松弛下来。
一是姜恒这位正主格外正常,带给人安慰的力量。二就是慈宁宫派来的于嬷嬷,实在起到了镇山太岁的作用。
宫里的嬷嬷宫女,姜恒也见得多了,但于嬷嬷仍旧让她印象极深刻,心里非常钦佩。
五十岁左右,在宫外是妥妥祖母级别人物,可居长辈位含饴弄孙;在宫内熬到这个年纪不出去的嬷嬷,多半都是古代少有的事业心女人(或是没有别的出路的女人),基本也都是各司掌司的地位了。
但于嬷嬷因身体的原因,既没法出去嫁人,又没法在宫内奋斗事业,只能窝在太后的慈宁宫内日复一日。
姜恒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有些严肃古板,会深憾身子骨拖累自己大半辈子的嬷嬷。
谁料于嬷嬷是个非常开朗乐呵的人。
且她的乐呵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乐观。于嬷嬷的眼睛里永远闪着一种温和愉快的光芒。她是拄着木拐来到永和宫的,进门就要按规矩给姜恒行礼,姜恒是早有准备,连忙叫秋雪秋霜扶住了。
于嬷嬷非常利索地拄着拐坐下来。
她看着姜恒,眼睛里全是欣慰与快活的样子:“奴婢一听说娘娘有喜了,真是替主子爷欢喜,也替娘娘高兴。承太后娘娘信得过,指了来照顾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