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皇上都想着记着。
于是太后出来,就命人将茶换了,然后抱起六阿哥来:“好,以后再也不喝冷茶了。”抱着孙子,太后便想起一事:“说来一直六阿哥六阿哥的叫,眼见得就要三周岁了,大名儿不急,等他种痘后再起才好,但过了三岁,也可以起个小名叫着了。”
如今京里富贵人家孩子起名越来越晚,都是按家里排行叫着‘哥儿’,纯属封建迷信开始内卷——你家儿子起名晚,我家就要起名更晚,免得比你们家早上阎王簿!
宫里皇子更是这样。
弘历等阿哥当年是没得挑:先帝爷儿子多,孙子更多,都要他来取名。康熙爷都是攒着,攒够十个阿哥就开始批发名字,几岁分到就几岁用上,没得挑。
如今宫里只有六阿哥一个,太后娘娘自是要往后拖拖。
然后又与姜恒说起小名儿来:“这乳名也不可起的娇,什么珍奇珠玉的名都很不必,就捡些最寻常的雀儿、长得旺兴的野草、野菜等名儿才好。你素日认字读书的,知道的也多,多拟几个来,哀家帮着你一起选。”
姜恒点头应下,乳名总是要起得‘顽强野性’一点,譬如汉武帝的小名刘彘儿,也就是刘小猪崽儿就很不错,听着又活泼又好吃。
太后一边抱着孙儿看,一边看姜恒:“刚生下来还看不出,如今看,六阿哥还是像你多些,瞧这大眼睛。果是生女肖父,生儿似母。”
两人正说着,宫女来报皇后娘娘求见。
太后就对姜恒笑道:“你们都是有孝心的,难为皇后忙成这样子,也还要过来一趟。”太后早瞧出,皇后是极重名声的,凡事都要尽善尽美。太后也点过她几回,在这宫里把事儿做到九成也罢了。
对她们这些料理宫务经验足够的人来说,把一件事儿做到九成好,可以只花五分的心力,但凡事想要做到十全十美,可就要花上再多一倍的心血也不止。
总是这么绷着求全,人岂不是太累得慌?
但皇后依旧是要把事儿做足的架势,甚至与太后苦笑过一次:“皇额娘的提点,媳妇儿也不是不懂。但我于皇嗣无功,也就只好将内廷事做的好些,为万岁爷分忧了。”
这话一出太后也无法再劝了。
她这有儿子,还靠着儿子做了太后的婆婆再说,倒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似的。
然而皇后进门后,不单太后,连姜恒都看得出,皇后娘娘这回过来,应当是有要紧事儿回禀。
太后先只做不见,让皇后坐了,聊了几句闲话,这才将六阿哥交给乳母:“带阿哥到院子里玩一会子,要小心看护!这月坛云居的石阶多,看着阿哥不得磕碰了。”
姜恒就见儿子听见石阶二字,眼睛都亮了,也不要乳母抱,自己就蹬着小短腿往外走。
想来又要去练爬台阶。
姜恒无奈看着他背影:也行吧,今日在太后这儿多消耗一会儿,免得回去缠她。
屋内,太后则直接问道:“皇后,可有什么需要哀家裁断的事儿?”
皇后起身:“回太后娘娘,确有一为难事。”
第109章再会(上)
皇后口声很简断:“是年嫔,今早忽然病的晕了过去。”
太后当即皱眉:“太医瞧了吗?怎么说?”
“去瞧过了,俱西苑的太医来回话,年嫔原是前几日秋雨骤冷起来的时候着了风寒。原是早开了药吃着的,但也不知什么缘故,药吃下去如石牛入海,只不见好,今日更是不知为何忽然晕了过去。”
从这毫无修饰的两个‘不知为何什么缘故’里,姜恒很是听出了皇后娘娘对于非常忙碌时期,还有人给她找事的不满。
尤其给她找事的是旧仇人,就更令皇后不耐烦,一丝儿也不给年氏遮掩,就差明着说她故意挑时间病给人添堵了。
要是换个时候,皇后还用来回太后娘娘?肯定就自己做主告诉太医‘既是风寒了就好好治慢慢治,病去如抽丝也是有的。’
可现在这个时候,不来回一声却是不行。
下月皇上在外犒赏三军,会见蒙古王公,更是颁金节与万寿节重合的月份——这种大喜之期,宫里向来是连慎刑司都要短暂歇业的。
光明正大的罚人是再不会有的。
就像姜恒原本看过的红楼里一段:贾母的生辰,凤姐只捆了两个怠慢主子的婆子,就被邢夫人和王夫人轮流教训道罚人也要错开今日。虽说邢夫人有借机出气的缘故,但也可见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喜期内只施恩,不罚人。
当然宫里规矩绝不会这样松,若是有犯了大错宫规的宫人,慎刑司虽不会光明正大的打板子,却会把人悄声就送了安乐堂,让人像是雪花一样静悄悄不见了。
但那是针对宫人的,年嫔一个主位,总不能视而不见。
她要赶着这个月出点什么事儿,能把盼小儿子凯旋相见的太后怄死。
果然听完皇后的话,太后的脸跟结了霜似的,直接道:“放肆!叫太医去治,便是人参吊着也给我吊到年后去再寻死觅活!过了今年,谁管她死活!”
姜恒甚至能想到年嫔的心声:哎,就是给你们找茬,反正我不痛快,最好都别痛快了。凭什么你们外头花好月圆的,我独困孤城,还要懂事的不给你们添麻烦。
年氏是与太后和皇后打过许多交道的人,太知道怎么惹这两位不高兴了。